说到这他顿了下,脸上的嘲讽之色不加掩饰:“可惜,冰炭不同器而久。“
陈渝踉跄后退半步,袖中双手攥得发白。
刘院长冷笑:“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许兄,你这新学生倒是得了你真传——专会逞口舌之快!”
许先生醉眼朦胧地冲顾时竖起大拇指:“骂了他们,就不能骂我了。“
顾时:……
刘院长见师生二人这般作态,气得胡须直颤。他猛地一甩衣袖,厉声道:“朽木不可雕也!这般狂悖之徒,也配谈圣贤之道?我们走!“
陈渝仓皇拱手,转身快步跟上刘院长。
顾时目送二人远去,目光渐沉:“亲者痛,仇者快,先生自甘沉沦,倒也怪不得宵小上门奚落。”
许先生抱着酒壶正欲开溜的身影蓦地僵住。他缓缓转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却又很快被醉意掩盖:“谁怪了,臭小子自己多事。。。。。。“
“学生确实多事。“顾时不疾不徐地将一块银子搁在桌上,银锭与木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张叔,给先生上两坛陈酿——莫要掺水。“
他转身朝许先生深深一揖:“今日这酒,学生请了,只是不知先生要醉到何时?待到鸿远匾额蒙尘,待到仕财寒心离去,还是待到‘心若明镜’之人扶摇直上……”
顾时这次居然没把许先生带回来,杜明然三人都很吃惊,尤其是高仕财,憋了一下午差点憋出内伤。
直到晚上顾时抱着衣物去沐浴,他一个箭步蹿到杜明然榻前:“你们不觉得阿时今日古怪得很?“
杜明然执卷的手微微一顿,烛光在书页上投下细密的睫毛阴影:“许是没寻到先生。“
“没找到就好,我真怕他跑去先生面前问当年之事。”高仕财大松了口气。
杜明然扶额:“阿时又不像你那般……”
“我怎么了?”
杜明然默默把那个‘傻’字咽回肚子里,转开话题道:“没什么,不是说要像阿时学习吗,看书吧。”
“大晚上的谁看书?是吧,书呆子。”高仕财转头去找同盟。
就见冯青几乎把脸贴在书上,鼻尖沾了墨渍也浑然不觉。他向来如此——五步外辨不清人影,读书时总要凑得极近,眼睫几乎扫到书页,活像只偷油的耗子。高仕财戏称他“书呆子“,倒也不全为取笑。
“你们……”高仕财泄气地栽回榻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烛花爆了个响。高仕财盯着房梁上蛛网看了半晌,突然鲤鱼打挺坐起,抓过枕边《论语》哗啦啦翻起来。
大家都在努力,显得他很另类啊。
月色如水,倾泻在学馆的庭院里。许先生提着酒壶站在廊下,昏黄的烛光从号舍的纸窗透出,映出三道伏案苦读的身影。
高仕财故意提高的诵读声从窗缝里钻出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许先生长长叹了口气。
顾时沐浴完出来,发梢还滴着水,抬眼便见许先生端坐在院中石桌旁,桌上摆着两个青瓷酒杯和一壶酒。
他眸子微闪,信步走过去:“先生?”
“来,陪我喝一杯。”许先生将其中一杯酒推到他面前,端起另一杯一饮而尽。
酒香浓郁,在夜风中幽幽飘散,勾得人食指大动,然顾时脑中却闪过某段回忆,他懊恼的闭了闭眼。
“这酒我珍藏多年一直没舍得喝,不尝尝?”许先生眯眼看他。
“学生不胜酒力,怕在先生面前闹了笑话。”顾时不动声色的将酒杯推远了些。
“你连刘崇礼都敢当面顶撞,倒怕这区区一杯酒?“许先生嗤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当年之事,你听仕财说的吧。”
“他怕学生误会先生,起初不愿说,是学生……”
“我没怪他的意思。”许先生摆摆手,看向远处,整个学馆都被黑夜笼罩,只有号舍透出点点光亮,像黑夜里的萤火。
“那道题,其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