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师。”膝青云对身边的护士撂下话,然后直奔急症室。车祸伤者一名,胸骨断裂刺进肺部引起胸腔大量积血,有肺部充血之虞,右大腿动脉出血,意识逐渐昏迷。他一边跑一边思索着手术的步骤:先以抽吸器抽出胸腔积血,同时缝合大腿动脉,接着……
等到了急症室,只见一名护士以直接加压止血法为病患者止缓血液的流失,急症室中众人希冀的眼神全然望向他。
“血型。”膝青云飞快地冲到手术台前,让护士为他戴上消毒手套。“血袋三包。”
急症室的另一扇门冲进一道人影,看见紧急手术台上的情形、目光扫过超音波仪器后立刻呼叫:“全身麻醉,强效肌肉松驰剂十毫克——”看了眼心电图又喊道:“肾上腺素2C。C、钙离子补充液20C。C。、碱性中和液70C。C。!”
突然,伤者的胸腔从滕青云割开的刀口上喷出鲜红的大量血液,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大吼:“抽吸器!”
一时间,急症室内医生、护士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除了紧急和凝重外再无其他。
一个半钟头过后,伤者被推往深切治疗房观察,滕青云则离开急症室走进消毒室,脱下满身血渍的绿色无菌衣和手套,解下口罩,将全身做了番处理才又披上一旁为驻院医生准备的白袍。
林以梅也以同样血淋淋的模样进入消毒室,做着和他一样的动作;只不过她一直低着头,没有抬起眼和他正对视过。
“你就是麻醉师?”滕青云问着方才冲进急症室的生面孔,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微微一阵抽动,但随即又快速地隐藏了起来。
“嗯。”怎么会是他……林以梅低声回答,能尽量不和他照面就尽量不要。
“好。”他难得称赞人,但眼前这初来乍到的女人的确有本事,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好肌肉松驰,减少病人在手术时因痛楚引起的肌肉紧绷,让他更容易下手进行缝合,的确不错。
“谢谢。”她现在只想逃离他远远的,世界果然很小!居然让她和他成了同事,但是——他似乎不认识她,看来四年前她说的话对他果真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还有事先走了。”重新披上白袍,她只急着想走人;甚至如果可以的话,能辞职是最好不过,但是昨天她细看了下合约,才发现若是辞职,她得付一笔违约金,而金额正好是她所无法负担的天文数字。
正当林以梅以为自己能躲得过他而准备离开之时,滕青云不知道是哪来的本事,竟比她更早一步,一手压贴在门板上,让她没法子开门出去。
“你以为我认不出来?”昨天他从杨修文的口得知有个奇怪的麻醉师今天到职,没想到竟会是她。“林以梅。”他低头,在她耳畔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我希望你认不出来。”林以梅转过身,没有他想像中会因为他的靠近而羞红脸颊,只有一张平淡苍白的瓜子脸,然而昔日的两潭清池早成了死水,双眸看来毫无生气、黯淡无色。
“还记得你最后留下的话吗?”他就是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四年前不管他怎么冷淡,她总有自己的话说;怎料四年后她和他的性情竟会如此相像,也难怪杨修文昨天一整天直嚷着担心东又担心西的。“你要我记得你。”在医院,这恐怕是他说得最多话的一次,和四年前一样,全拜她全赐。
“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滕医生。”她刻意拉远彼此的距离,客气地称呼他,希望他聪明点,不要横生枝节。
滕青云反倒挑起她一撮黑发在手上搓揉。“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法?”他嘲弄地一笑。“让自己心死?”好一个方法,想不到她到现在还是那么蠢。
“用不着你出口讽刺我。”林以梅拨开他的手。“放开我。”
“你是我救的。”他握住她突然来袭的手,“在我面前你最好别太过分。”他还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活像只刺猬见人就扎,如果她所谓的痊愈是指目前这情况的话,那他铁定会告诉她失败了。
“放开我!”滕青云的嘲弄成功地挑起林以梅的情绪,苍白的脸上浮起因怒气而泛升的红潮,眼露凶光地瞪着他。
比起那潭死水,现在这副模样算好的了,滕青云嘲讽地想道。“为什么到这里来?”他知道黑泽里的医生大多不是因为在医学界遭人排挤待不下去,就是被人陷害以致执照吊销,那她呢?又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将自己放逐到地下医学界这里?
“为了工作。”四年来,她不喜欢和人说话,就连室友蓝蕾一整天在她身边呱呱乱叫,她也只能当作没听到,继续做自己的事;久而久之,她已经学不会一般人所会的正常应对,除了工作时会用的术语外,其他的会话能力早教自己全给抹煞掉了,因此平时的对话只能用“简短”两字形容。
“我问的是原因。”连连拉她向自己靠近。“被人排挤?遭人陷害?”
“不用你管。”这一次她成功地挣开他的手,两人心里都明白得很,要不是滕青云肯放,她的手根本是没法子自由的。
滕青云不满地锁住眉头,看她愈来愈往门边靠近,讽刺地一笑,出手将她又拉了回来。“答案。”他向来习惯设法掠夺所要的一切,即使是一个极不欲被提起的答案。
今天是不可能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