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有成听到了周乘月的提醒。
可他仍是一言不发,高高举起了那根自他离开村子便再未放下过的锄头。
就同范雨衷的眼中只有他一样,此刻,他的眼中也只剩下了对方。
或者说,只剩下了深埋在对方皮囊之下的一条条鲜活跳动的血管。
滚烫沸腾的血在其中奔涌,心脏脉动的声音在血丝能力的扭曲下变得愈发震耳欲聋,死死盯着那遍布对方全身的红,黄有成深吸了口气,眼睛也在刹那染上了殷红的色泽。
随后,他攥紧手中锄头的木柄,像立春种地时那般鼓起全身力气,劈了下去。
于是,朴实的铁器撞上了汹涌的烈火,扭曲蠕动的大片红线从锄头的尖端呼啸而出,直直撞向面前的滚滚热浪。
撕心裂肺的吼叫与灼烧的噼啪声顷刻搅在了一起,周遭纷杂,可黄有成的耳朵是干净的。
他只能听到范雨衷迅速走向失控的心跳声。
在……害怕?还是紧张?
黄有成眯起双眼,寒芒在其中酝酿,泛着漠视生命的冷。
什么情绪不重要。
为什么会有那种情绪也不重要。
心乱了,才重要。
他再度挥起锄头,迎着沸腾的烈火,朝着被血丝生生蚕食出的一条通路的尽头用力砸了下去。
叮———
可他的锄头并没有落在预想的目标身上,回馈给他的,只有一声尖锐的鸣响,以及在掌心炸开的痛楚。
意料之外的变故让他下意识地愣在了原地,下一瞬间,两道身影迅速冲至他的身前,替他挡下了从熊熊烈火中飞射而来的三颗黑色石子。
“柳博成,快去!”
在黄有成的注视下,一道命令从左侧的人形阴影口中发出,于是紧接着,立在右侧的,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扭曲身影便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了他的眼中,留在那里的只剩下了……一滩水?
一滩自泥土缝隙间钻出,迅速攀升向上,凝成人形的水。
莹蓝透亮的手臂轻轻一挥,那原本将他们团团包围,已经燃尽了周遭一切的火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了骤起的潮湿之中。
掠过呛人的黑烟,黄有成看清了刚刚拦住他的人。
那是一个头戴兜帽,面容疲惫的中年男人。
是被范雨衷称作“周叔”,疑似为“棋魂”从属的二号目标。
而“棋魂”……好像是什么“灾害”级诡异?
黄有成记不得了。
自从和黄志荣分别,他就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别人的话都入不了他的耳,更不用提那些他从未接触过的名词,他记不到心里去,也没那个心思去理解。
黄志荣和他需要钱,那么他就干活。
国家需要他,那么他就来。
秀妹和老牛没了,他就再没了追求,为他人而活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生存方式,至于其他的东西……
于现在的他而言,听了没用,知道了只是浪费。
所以,在看到那中年男人两指间夹着的黑色棋子时,他并没有像唯一拥有面容的程耀那般摆出如临大敌的神色,只是面无表情地紧握住了手中的锄头,将其横在了自己身前,耳中只有对方异常平稳的心跳声。
沉静,缓慢。
就仿佛刚刚挡下他一击的行为只不过是喝了口热水似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