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禅法师微微颔首,声音浑厚:
“女施主,请吧。”
“我随你同去。”唐香君提着裙裾跨过山寺门槛,却被净禅法师侧身拦下:
“女施主且先随吾徒前往右侧客堂暂歇,老衲有些话需得同这位女施主单独交代。”
明斟雪松开她的手:“阿姊放心去歇着罢,此间事了我便去寻阿姊。”
唐香君点点头:“去罢,我替你留意着山外的动静。”
明斟雪与她分别,转身随净禅法师前行。
她并不知晓,在她转身那一刻,入夜后的普华山下驶来一驾华贵车辇,与唐府马车擦肩而过。
厚重的帷幔被侍卫挑开,独孤凛自车辇上一跃而下,沿着青石阶徐徐前行。
“陛下请留步。”早有僧人得了净禅的授意恭候在山寺门外。
“今日有贵客来访,净禅大师脱不开身,故而吩咐贫僧在此相迎。”
这话乍一听未免有些奇怪。
贵客贵客,普天之下,何人能贵的过当朝天子?
独孤凛抬了抬手,示意欲上前争辩的侍从退下,并未苛刻计较。
“看来是孤来的不巧,既如此,孤便去禅房候着净禅法师。”
“不敢让陛下屈居禅房,大师令弟子邀陛下入正殿参拜。”
“有劳师傅引路。”独孤凛道。
侍卫被留在山寺外驻守,见状顿感惊异。
他们追随新帝一路自尘埃底踩着尸山血海登上九重阙至高皇位,独孤凛这一双手沾了多少鲜血众人有目共睹。
浴血御极,权柄加身。
极致的利己者,冷血,残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论常理,既已登至这一境界,独孤凛便不该再存有仁心。
可他是位悲悯苍生的明君。
更不该对任何事物有敬畏之心。
目空一切,他自身便担得起“敬畏”二字。
这样的人物,竟也会长跪于青灯古佛前,为一人祝祷。
风吹幡动。
血海屠戮的修罗也会信奉佛门吗?
老僧引明斟雪过大雄宝殿而不入,反倒朝侧殿而去。
“女施主可知,老衲因何不领施主入正殿朝拜么?”净禅问。
明斟雪想起铳州城中小沙弥对她说过的话。
“是因为我并非凡胎肉体,仅仅是一缕游离于尘世的魂灵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