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闻言,抬眼扫了他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好像是你自己急着入宫吧。”
李道宗一愣,转念回想。
好像是这样?
当时拿到马蹄铁,他一心想着赶紧进宫报喜,哪顾得上问温禾后续的安排。
他不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强自辩解:“本王这不是着急为你报功嘛,你看,若没有本王当机立断,陛下怎会特意为你设下这庆功宴?”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啊!”
温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信你个鬼”。
若不是李道宗这“热心肠”,他何至于被百骑司堵在清风楼?
虽说那些新来的百骑卫看在他校尉的身份上,表面上还算敬畏,没敢动粗,可那被“请”回宫的阵仗,想想都觉得憋屈。
李道宗却像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满,反倒笑得更欢了:“不必客气,这都是本王应该做的。”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副厚颜无耻的模样,看得温禾手痒痒,真想一拳挥过去。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真动手的话,以李道宗那常年征战的身手,他怕是得被按在地上摩擦。
温禾别过脸,懒得再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李道宗却不依不饶,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说真的,那清风楼的舞姬,比起去年西域进贡的胡姬如何?本王听说最近新来了个江南舞姬,水袖舞得极好……”
“任城王。”
温禾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他。
“陛下还在跟前呢。”
李道宗这才悻悻地闭了嘴,却仍冲他挤了挤眼,那眼神里的好奇藏都藏不住,活像个惦记着糖块的孩童。
温禾懒得理他,端起桌上的热汤喝了几口。骨汤熬得浓稠,混着些菌菇的鲜香,正好压一压方才的酒意。
而就在他和李道宗低声说笑时,大殿内有不少目光正悄悄朝他这边投来。
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探究。
其中一道目光,却让温禾心头微顿,颇为意外。
是侯君集。
他就坐在斜对面的席位上,身着国公朝服,脸色算不上好,眉宇间带着几分郁色,正端着酒盏出神,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温禾身上,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温禾微微蹙眉。
他竟然也在。
说起来,他本以为这辈子未必能在朝堂或者宴饮上见到侯君集。
这位玄武门之变的功臣,虽被封了凉国国公,待遇尊崇。
李世民待他其实不薄,诛杀李建成、李元吉的事,对外从未明说是他亲手所为,算是保全了他的名声。
可山东士族却认定了是他动手,这些年弹劾的奏章就没断过,明里暗里地压着他的官途,让他空有国公之位,却难掌实权。
至于这背后有没有李世民的默许,温禾就说不清了。
帝王心术向来深沉,既需功臣镇住场面,又需制衡各方势力,或许让侯君集处在这般不上不下的位置,才是最稳妥的安排。
正思忖着,侯君集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端着酒盏的手顿了顿,抬眼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侯君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端起酒盏朝他虚虚一敬,动作谈不上热络,却也不算敌意。
温禾迟疑了一下,也端起茶杯回敬了一下。
他对这位名将说不上好感,却也谈不上厌恶。
毕竟玄武门之变的血雨腥风早已过去,如今的侯君集,更像个被朝堂边缘化的失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