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轮日月转换。
临近正旦。
长安城内的风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暖意,寒冬的萧条被日渐浓厚的节庆气息悄悄驱散。
街道两旁的商铺早早挂起了五彩斑斓的绸带,往来的行人比往日多了数倍,摩肩接踵间。
这热闹景象的背后,羊毛线的流传功不可没。
一捆上好的羊毛线不过百文钱,足够寻常人家织一件厚实的成衣,若是给孩童做衣裳,巧手的妇人甚至能改改补补穿两三年。
这般实惠又暖和的物件,让寒冬里的百姓多了添置新衣的念头,也让东西两市的烟火气比往年旺了不少。
往年这个时候,西域来的行商们总对着仓库里堆积的货物发愁。
寒冬腊月,买主寥寥,货物卖不出去,还要缴纳不菲的保管费。
可今年却截然不同,东西两市依旧人声鼎沸,尤其是与羊毛相关的摊位前,更是挤满了询价的百姓。
东市一隅,一间叫做“丽禾百货”看似不起眼的商铺内。
温禾正坐在靠窗的案前,低头核查着账簿,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
一个穿着青色短打的中年男子端着热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恭敬地放在他手边。
“小郎君,咱这羊毛线卖得可好了,”
男子脸上堆着殷勤的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每日刚开门就被抢着买,不到午时就脱销了。就是可惜工坊那边的产量跟不上,好多熟客跑了好几趟都没买着,小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家“丽禾百货”五日前才悄悄开业,没有敲锣打鼓的仪式,甚至没挂出显眼的幌子,只是默默地开了门,将羊毛线摆上货架。
在此之前,长安百姓想买羊毛线,只能去民部开设的官铺,那些铺子的货也不多,常常挂着“售罄”的牌子,买一次线要跑断腿。
如今“丽禾百货”一开,长安城中的人,自然趋之若鹜。
温禾翻过一页账簿,头也没抬地说道:“现在的羊毛要先紧着府兵,给他们赶制冬衣,分到商铺的数量自然少些。”
“等过了年,工坊的机器调试顺了,产量跟上了,就不缺了。”
眼下兵部那边催得紧,边境的府兵还等着羊毛线做御寒的衣物,民用的份额只能先往后挪一挪。
“是是是,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中年男子连忙点头,笑容里带着几分谄媚,却并不让人反感。
他叫赵大福,是温禾通过牙行找来的掌柜。
按理说,这般直接关系到“钱袋子”的商铺,该找个知根知底的心腹打理。
可温禾手下实在没人可用。
李义府要盯着“三味书屋”的生意。
阿冬和后院那个叫阿土的仆役都不识字,周福又得在家帮着管账、照看家事,思来想去,只好委托牙行寻了个有经验的。
这赵大福目前看来还算靠谱,至少账簿做得清清楚楚,进项支出一目了然,没什么含糊的地方。
温禾将账簿合上,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驱散了几分寒意。
他抬眼看向赵大福:“以后每隔七日,你让人把账簿送到我府上,不用亲自跑,找个稳妥的伙计就行。”
“是是是,周管事前几日就交代过了,小人都记下了!”
赵大福连忙应声,腰弯得更低了些。
他以前也是个小有家业的商贾,却因得罪了某个士族,被整垮了生意。
走投无路才投身牙行。
如今能得温禾这般“长安新贵”重用,掌管一家生意红火的铺子,已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