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关的城砖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城楼的旗帜早已换了颜色,那面曾被纪云视为荣耀的“纪”字大旗,此刻正无力地蜷缩在墙角,被几个降兵随意地踩在脚下。
纪云握着吴钩大枪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怒。
他身前几步,就是沂水关的城门,曾经由他亲手加固的城防,如今却敞开着,像一张吞噬忠魂的巨口。
门内,穿着自家军服的士兵们垂着头,兵器扔在脚边,甲胄歪斜,眼神躲闪——他们降了,在涪石关大将吴乙的带领下,未做像样的抵抗就降了。
吴乙就站在城门之上居高临下面对纪云,离纪云不过十丈之远。
这个曾经和他一模一样靠妹妹登居高位的涪石关守关大将,投降了不说,还带着降兵倚仗自己的身份引敌军入城,几乎是兵不血刃夺取了自己的关城,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自己卑鄙无耻投降敌军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来献我纪云把守的关城。
一念至此,纪云气得几乎要咬碎了钢牙。
纪云猛地转头,看向身后跟着自己出了关城的二万士兵。
他们脸上一脸质疑,摇摆不定,不少人双眼迷离不知所措,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没有不甘的愤怒,没有想要大战的意思,有的只是想要尽快结束一切的渴望。风吹过,队列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有人偷偷抬眼看向城门内的降兵,又飞快地低下头,那眼神里的动摇,像针一样扎在纪云心上。
大势已去。
这支部队已经不能战斗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城关已失,退路被断,腹背受敌,连最后一点依托的屏障都成了敌军的阵地,士兵们战意衰竭,连最信任的副将都成了叛徒……换作任何人,此刻都该认清现实了。
“纪将军!”
对面传来一声朗喝,穿透了战场上的沉寂。
刘醒非勒马立于阵前,银甲白袍,手提一杆黄金大枪,枪尖在夕阳下闪着凛冽的光。
他身后的军阵肃杀整齐,与纪云这边的残破形成鲜明对比。
“降了吧。”
刘醒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吴乙已献关,城关已破,你身后的弟兄们也打不动了。降了,我保你麾下将士性命无忧。”
这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纪云胸中的怒火。
他猛地抬头,目眦尽裂,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不降——!”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的腥气,震得空气都在颤。
他身后的士兵们猛地一震,有几人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却终究没敢抬头。
纪云不再看他们,也不再看吴乙。
他双脚在马镫上一磕,座下战马痛嘶一声,人立而起。他双手握紧吴钩大枪,枪尖斜指地面,枪缨上的鲜血滴落在尘土里,洇开一小片暗红。
“刘醒非!”他狂吼着,声音里带着决绝的疯狂,“某家今日,便用你的血,祭奠沂水关的忠魂!”
话音未落,他已催动战马,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刘醒非而去。
吴钩大枪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枪风呼啸,竟带着几分同归于尽的狠厉。
“将军!”
刘醒非身后的诸将立刻就要催马上前。
“别动。”
刘醒非抬手止住众人,声音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