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
就像十几年前,他第一次到荣裕的家过夜,就能在陌生小孩儿的卧室里睡得像头猪。散步时,人会下意识进入思考。
盛奕的思绪飘扬在异国的晚风中。
他想起昨天那几滴丢人的眼泪。
他很多年没在荣裕面前哭过了。
上一次当着荣裕的面这么丢人,好像是妈妈葬礼那晚。
因为太久远,对母亲的记忆,盛奕是模糊的。
但童年时母亲的教导,还是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让他从内心深处根深蒂固地认为,男孩子掉眼泪,是件丢人的事。
所以,从小到大,就算哭,他也从来不会让荣裕看见。
失忆后,因为强烈的茫然和恐惧,在跟荣裕回家的第一晚,他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一次。
但眼泪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自我疗愈。
一旦痛快地哭过,再大的心事他都可以自己排解。
身体里所有的负能量都能跟着眼泪一起彻底宣泄。
哭过的第二天,整个人焕然一新,满血复活。
因为昨晚突然失控的情绪。
盛奕突然意识到。
原来离开荣裕,对他来说,是一件几乎难以承受的伤心事。
哪怕意识里清楚知道只是暂时分开,身体的情绪却很诚实。
好像灵魂被遗忘在了远方。
即使努力压制,大脑还是遵循本能,反复思念,甚至到了致郁的程度。
所以才会在听见那些熟悉的关心时。
所有努力效果清零。
突然崩溃。
“小也明天来?”
图辛莱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打断了盛奕的思考。
“嗯。”盛奕微笑点头。
“小也这个孩子不错。”图辛莱漫步说,“虽然天赋上比你欠缺些,但在他身上,我能看到我年轻的样子。”
“您?”盛奕转头。
“其实我是个很愚笨的人,在艺术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只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空泛梦想。”图辛莱转过头,对他亲切笑道:“巴黎美术学院,我考了五年才被录取。”
盛奕惊讶地抬了抬睫,“没听您说过。”
“备考那几年真的很惨。”图辛莱看着远方的天空回忆道:“巴黎的生活费很贵,为了多一些创作时间,我不去打工,每天饿着肚子去蹭课,厚着脸皮请教授们帮我点评。”
这段经历盛奕还从来没有听老师说过。
图辛莱失笑:“大概是被我烦的受不了,第五年面试,教授们就让我过了。”
盛奕笑道:“太厉害了,巴黎美术学院现在一定不后悔收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