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杭家峻就去外面找了,那天真的很暖和,杭家峻久违地感觉到一点点愉快,而且妈妈答应了吃药,要给她一片漂亮的叶子。
从出生就戴着的长命锁在胸前晃,他把它塞回衣服裏,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和此起彼伏的尖叫。
梁梦莹从医院楼上跳下去,没有当场毙命,抢救了一下午之后才死的。给杭家峻留下她早就断联了的父亲的电话。
姥爷在三天之后才到,年纪大了,白内障很严重,坐火车坐了两整天。
女儿从小就出去闯荡,跟他们不亲,他和老太太都是倔脾气,不收她寄来的钱,不回她的信,但当安装了有线电话的时候写了一封信给远在南方的女儿。
老太太走的那天盯着电话看,却不打,说给她打了有什么用,那么远,她回来我都死了。
姥爷带他回老家,一个很小很破的村子,路窄得只能过两人,两边是很高的土堆。
“吃糖不?”姥爷颤颤巍巍地从抽屉裏掏出个红塑料袋,裏面有几块麦芽糖,杭家峻拿了一块儿,硬得嚼不动,就一直在嘴裏化着。
一老一小在炕上坐了一整个下午,杭家峻捏着长命锁,细细摸过每一处,余光裏看到姥爷在抹眼泪。
梁梦莹竟然还留下一笔钱,姥爷让杭家峻自己收着,“自己留着花吧,你妈留给你的。”
说完长久地嘆一口气,佝偻着身子去院子裏翻晒那点可怜的麦子。
杭家峻因为转学上了两次六年级,比同龄人大一岁。成绩很好,总拿奖状,姥爷嘴笨,就会摸着他的头说好,
眼睛其实已经看不清楚字,还睁着浑浊的眼珠看好久,抚平了贴在墻上。
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逢人就乐呵呵地提起外孙学习很强,将来一定考得上好大学。后来奖状贴了一面墻,姥爷也死了。
杭家峻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过年,再后来改名叫梁璥,璥是姥爷姥姥翻字典给外孙取的字,意为美玉,男孩女孩都能用,只是没有用上。
再后来,也就那样儿,考第几名也没有人夸奖,穿什么吃什么都不重要,住在哪睡在哪,每天高不高兴伤不伤心,都不重要了。
活着仅仅是因为还没有死。
……
汪石海说:“我从国外回来联系不上梦莹,才知道……”他目光落寞,“那时候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原来你改名儿了,已经长这么大了。”
“但我没告诉你爸爸你在这。”汪石海连忙解释:“你放心。他不知道你改名了,也不知道我已经找到你了。”
“当年梦莹出事我没帮上忙,这么多年我一直……”他哽咽道:“我一直在后悔……所以小峻,你可以相信我。”
梁璥有些不耐,手裏又没有表,他不想安慰要哭的老男人,也不想再听别人喊他小峻,“我先走了。”
汪石海楞了下,“有要紧的事儿么?我还想去带你吃个饭,都过年了……”
梁璥打断他,“有。”
“那行。”汪石海点点头,给他找了张名片,“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梁璥下了车就往南走,最头上有家羊汤店,裏面的肉夹馍很脆很香,不知道还开不开。
去了果然门关着,梁璥往窗户裏瞧,人家真没开门,回家过年了。
杭休鹤醒的时候都中午了,喊梁璥没人搭理他,拖着拖鞋去找,在厨房找到了。
“干嘛呢璥璥——”他贴上去,看梁璥正在拌熟肉丁,裏面加了青椒丁和辣椒丁,拌上蚝油老抽等佐料,闻着特香。
“餵猪。”梁璥把馒头切片,用平底锅煎一下,肉丁放小盆裏,最后淋上香油,一起端到桌子上,“开饭了,猪。”
“肉夹馍!!”杭休鹤俩眼放光,“这就是梁璥牌手工肉夹馍!”
他踮着脚去亲梁璥,被推开了,“我不和猪亲。”
“那我是狗。”杭休鹤汪汪两声,如愿亲到了专门给他做肉夹馍还要冷着脸的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