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们是在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后才回来,柴彻已得知手足兄弟的死讯,当他回到休屠,若不是身旁还有妻子,他已觉人间无可留恋。
连他自己,也情愿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与他们一同丧命。
休屠又下起了雪。
可是都督府里的茶花已经没有了,梅也成了枯枝。
他长久地仁立在凄凉的夕阳下,满眼荒凉,回想过去,再看如今,原来得到后再失去是这般痛。
自此后他再无阿爹阿娘了,他的兄弟死在异乡,他的姐妹死在火中,他的阿娘也成了一具尸体。
他很想问一问凶手为什么偏偏放过了他们。
逐星心中已有答案,她想除了那个人,不会再有人下这样的狠手了。
无论如何,她还在他身边,即便日后他们也有化作尘土的一日,她也断然不会离开他。
柴彻手中的剑还是柴瑜给的,大哥当时很眼红,他心中有些小得意却也担心大哥发怒。
这把剑,是他能从柴家带走的仅剩的回忆了。
他手里紧紧握着这把剑,一年后,重新回到了休屠府,此时大火已是一年之前发生的事了。
夫妻两个慢慢地走上破败残缺的石阶。
被烈火灼烧过的大门如同纸一般脆弱。
轻轻一推,大门便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叹息。
逐星怕夫君难过,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他们彼此只剩下了对方。
皎然的血并没能救得了毕罗,他们最终还是失去了那个孩子,逐星几百个日日夜夜都在哭泣,为孩子,也为失去了许多亲人的柴彻。
他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曾落泪过,可是更多的是松了口气,那孩子活到现在已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他那么小,就觉得病痛是一种罪,好像他的病弱是他做错了事,所以小心翼翼伏在阿娘怀疑,疼的时候也尽力忍住。
柴彻多想再留那孩子几年,可是谁也留不住他。
他就好像天边的一颗流星从他和逐星身旁划过,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了。
草木被焚烧后,又再次生长起来。
杂草丛生中,逐星想,毕罗会不会现在也已经像草木一样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重新生长了起来。
院子里杂草很深,雪盖在上头,夫妻两个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他们今日来,是为了祭奠家人。
一阵孩子的笑声,随着北风,在荒凉的院落里悠悠。
逐星慌了神,“那是?”
他按住妻子的手,“别怕,就算是……也是家里的孩子,不要怕,我在。”
他俯下身,在雪地里捡起了一块石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飞快将石头像飞刀一般飞了出去。
然后他便出现了。
凤凰雏坐在一阶石阶上,身后正是从前阿娘最喜欢去的佛堂,佛像已被烧得不成样,金漆也已脱落。
他站了起来,身后不远处便是一座佛像。
凤凰雏看着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在今日回到这里来。
柴彻的发间,已有几缕白发,过去意气风发的脸上,也刻满了悲痛沧桑。
凡人还真是脆弱,被夺走一些欢乐后,便会失去希望,终日惶恐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