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杂技班子的人还会花钱买小叫花子,那些小叫花也是被人从家中拐出来的孩子。
他们能卖给杂技班子,卖出个好价格,这些老叫花子也开心,将孩子交给他们,才不管这些孩子的命数。
她坐在寂静无声的夜中,在帐篷外,用那一只眼睛,看着一笼子的孩子,被活剥下皮,然后他们将来一条狗的皮毛剥下,盖在刚被剥了皮的孩子身上,要孩子成为一种半人半兽的怪物。
这样一来,来一个人看他们,便有三文钱。
十个人便是三十文。
一百个人,便是三百文。
所以她和那些怪人饿不着。
班主买了好几个这样的孩子,但前几个剥下皮的孩子都死了,钱也白费了。
那天晚上他们吓得喊叫不出。
笼子里很快便只剩下了两个孩子。
他们走出帐篷,看见外面是半拉脑袋,“为何还不去睡?!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看月亮。”
他们一起笑起来了,手上还沾着孩子和狗的血。
睡到半夜,她起来解手。
看见那个长鼻子的男子也起来了。
她正在解开笼子的锁,她的手一向很巧,所以她尝试打开这把锁。
被他看见了。
她没有停下,继续用一根铁丝撬笼子的锁。
撬开了。
她掀开长鼻子的男子的长鼻子,亲了亲他,让他保密。
其实她不知道当时要如何做才能让他保密,她想到了戏班子里那个唱小曲很好听的蛇女亲他,要他抱着她喂饭。
她已经没那么饿了,用不着他喂饭,而且她虽然没有半颗脑袋了,可她手还在,能自己吃饭,她只是想要让他闭嘴,让他什么都别说。
他果然没有说。
次日笼子里空了,那两个孩子都悄无声息跑掉了。
班主立刻猜到杂技班里有人帮他们。
然后长鼻子的鼻子便被剁掉了。
他因失血而死,他的长鼻子流了许多血,戏班子启程后,他的血还没能止住,后面他们便丢下了一具尸体。
他承认,是他放跑了孩子。
绝口不提她的那个吻和她高超的开锁能力。
她在马车里还在想为什么他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是她。
她不明白。
她更不明白什么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她不合时宜的善意只会害死自己,也害死别人。
尽管她也不知道善恶的边界,她在饥饿中长大,一切都是凭着本能。
她是没有被爱过,像是畜生一样长大的人。
对于那夜放跑他们也不是因为他们可怜,只是因为她觉得那两个孩子很好看,他们跟他们长得不一样,他们是完整的,好看的人。
以后长大了,也会是好看的人。
而他们是,残缺的,丑陋的人。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自己也有一天忽然变得跟他们一样好看,不再那么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