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掀开车帘,月光漏进半旧的青布帘子,映着李林苍白的脸,“谢晗的锦衣卫此刻怕是已撒开天罗地网。你逃走之后,为了报复,谢晗定然会告知他的老相好太子,诋毁你已经透露了萧辞的所在,让太子下令通缉你。”
五皇子惊讶道:“太子要通缉我?可我分明没有向谢晗透露萧辞的事啊。”
“这正是这件事的难办之处。太子只会听信谢晗的一面之词,”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响,惊起林间寒鸦,“太子既不向谢晗言明萧辞身份,可见此人必是东宫心腹大患。”顿了顿,他又道,“如今唯有投靠太子的仇雠,方得一线生机。”
五皇子叹了一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夏国宗正寺玉牒上从未有过萧辞,只有七年前被荣加封号的九皇子。”夜风卷着车帘翻飞,漏进来的月光恰好照亮李林嘴角苦笑,“九皇子李松,成为太子之前,就是乾王。”
“乾王”曾经是李松游历西域的封号,七年前,皇帝突然下令改了九皇子的封号为荣亲王。
孟叶瞳孔骤缩,记忆里突然浮现七年前那场震动朝野的典礼。
当时,九皇子府前“乾王府”的金匾被黄布蒙着卸下,换成更加尊荣的“荣亲王府”,全京城都在传言,是李松给皇帝下了蛊,才从一个被厌弃的边境皇子,成为了前太子的威胁。
此事的影响远超一般的流言蜚语,最终演变成了满城风雨的朝廷秘闻,令百官皆噤若寒蝉。
原来如此。
孟叶观察着五皇子的神色,见他说了实话,于是又慢悠悠地架着马,回到了他们刚刚逃跑的地方——谢晗的面前。
“哎?我们怎么又回来了?”五皇子撩开车帘,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待他看到谢晗时,方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原来孟叶与谢晗合起伙来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孟叶根本不是他府中幕僚的暗卫,而是假意救他,只为了哄骗他说出乾王萧辞的真相。
“谢晗……你、你好生狡猾!”李林指着谢晗,发抖道:“你如此待我,难道就不怕我告诉太子吗?”
“殿下应当庆幸,是孟大哥听到了你泄露的消息。”谢晗还以为孟叶问出了萧辞的真相,淡淡一笑。“若当真落到太子手里……”未尽之言化作一声轻笑,惊得李林踉跄后退半步。
“谢大人果真好手段。”李林强扯出一抹冷笑,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攥紧,“只是这局棋……”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噤了声。只因孟叶那剑穗正悠悠晃动,在沉沉夜色中划出一道暗红的弧线,令他心中一凛。
谢晗望着李林仓皇远去的车驾,迫不及待地询问孟叶。
“如何?”
孟叶沉吟片刻,随后将打听到的消息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谢晗。听完之后,谢晗不可置信。
乾王竟是现太子李松……那萧辞其实是李屿淮?!
不。
不可能。
谢晗绝不相信萧辞与李屿淮是同一个人,那日在刑部大牢,章涛的话,分明表明,李屿淮与萧辞是两个不同的人。
且章涛是中了牵机蛊的人,他的话,比狡猾的李林更可信。
第43章
拒绝了李屿淮二十余次邀请后,谢晗终于来到了东宫。
他缓步绕过一道苏绣园林的屏风,正见李屿淮正坐在案前品茗。
今日未曾上朝,男人云袍坠地,乌发散肩,衬得那一张冷然面容苍白又邪俊。神色有几分慵懒,更多则是漫不经心的危险。
“缇帅的脚步,比上次轻了几分。是查到什么要命的东西了?”
谢晗确实查到了。
几日前,他顺着章涛这条线索,从诏狱的砖缝之中,艰难抠出一角黄绫——是已经作废的圣旨。
那上面写的“立嫡长子柘”五个字,让他了解了七年前柘太子被废的腥风血雨。
真正的太子名讳该是李柘,而眼前这位假太子,不知道是费了多少卑鄙手段,才得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章涛供述,是太子殿下陷害了他。”谢晗将佩刀重重按在案头,刀刃对着李屿淮,“本官要重审章涛案。”
李屿淮走近他,忽然低笑出声,修长的指尖抚过谢晗紧绷的手背:“想查便查,不过,缇帅这般凶相,倒像是要弑主。”
李屿淮手指顺着谢晗手背的脉络蜿蜒,前胸贴上谢晗后背,“当年你说要做孤的刀,如今这刀刃”
谢晗猛地抽回手,却在抬眸时撞进一片幽潭。
李屿淮乌发散落在他肩头,带着珈兰香的气息:“谢卿可知,为何偏要你当这锦衣卫指挥使?“冰凉的手指划过他喉结,“因为孤最爱看鹰犬撕咬猎物时,颈间暴起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