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方琪的双眼通红,眼眶周围一片红肿,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痛哭。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满是自责与懊悔,“我刚刚听伯伯们说,母亲走后,父亲孤身一人,心里一直很挂念我,常常念叨着我的名字。我这些年,整天自诩在佛经中领悟真谛,想要传道解惑、拯救苍生,却偏偏忘了关心身边最亲近的人。”
说着说着,方琪的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谢晗能感觉到,有滚烫的热泪滴落在自己的脖颈间,带着丝丝的温热,却仿佛也灼烧着他的心。
谢晗轻声安慰道:“你常年在外漂泊闯荡,方伯父心里记挂着你,这是人之常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很支持你的事业,我相信,他在天上看着你如今取得的成就,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和欣慰的。所以,你不必自责。”
“那你呢?谢晗……以后,你还会像以前一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今夜的方琪,格外脆弱和无助。他刚刚失去了至亲的父亲,内心满是伤痛,此时的他,无比害怕再失去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谢晗。
想到谢晗最近对自己的冷淡疏离,方琪心中涌起一阵恐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一个承诺,一个能让他安心的承诺。
他缓缓靠近谢晗,像是在进行一场虔诚的献祭,将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只求谢晗能给予他一丝垂怜和安慰。
“谢晗,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求你……留在我身边。”方琪的声音带着哀求,充满了渴望与不安。
谢晗静静地看着逐渐靠近的方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微微偏过头,巧妙地躲过了方琪那带着悲伤与渴望的亲吻。
“我、我还有点事。”谢晗站起身说:“先前姑母嘱咐我去买些火烛纸钱,一时忙忘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很快回来。”
说罢,谢晗不敢再看方琪难过的神色,匆忙离开了方宅。
一踏出方宅的大门,夜间的冷风便迎面扑来,冻得谢晗微微一颤。
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刚才找的借口实在太过拙劣。都这么晚了,平日里那些卖香纸的铺子早就关了门,上哪儿去买火烛纸钱呢?可他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于是便漫无目的地在空荡荡的街上走着。
天地寂寥,只有零星酒家还点着一盏暖灯。谢晗思绪发散,不由想到他与方琪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从遇见李屿淮开始,谢晗终于确信了不爱方琪的事实。
半晌之后,谢晗收拾好心情,慢腾腾地往回走,路过方宅外的一条小巷时,突然凭空多出一只手,蛮横地将谢晗拖进了黑暗深处。
“谁?!”
谢晗以为遇见了强盗,挥拳便揍,下一刻,却听到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好凶啊。”
谢晗的动作瞬间僵住,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腰肢,紧接着整个人被用力地抵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谢晗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在月光映照下,他看清了眼前男人的面容。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眸中纠缠着思念,纠缠着恍如隔世的悲喜。
“你怎么在这儿?”谢晗奇道。
“你猜猜看。”男人的目光如同饿狼一般,贪婪地在谢晗的脸上游移,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神情。直到确定这一晚谢晗并没有因方父的离世而陷入悲伤情绪后,他才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你派人监视我?”谢晗冷冷质问。
“冤枉。”
李屿淮凑近了一些,几乎是贴着谢晗的耳朵道:“小旗官大人的请假呈条都递到我的桌案上了,我就是不想看,也由不得我呀。”
“所以,这就是你跟踪我的借口?”
夜色静谧,暗巷之中仿佛除却天地唯剩余李屿淮与谢晗。两人呼吸交错,温度相融,瞧着像亲密无间,却只是像而已。
“我只是担心你。”李屿淮半垂着眸,神情幽暗不定,他只解释了这一句,却不算敷衍,反而显得格外认真。
谢晗微微仰起头,“担心我?”
“谢了,李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回家了。”
语气如同终年不化的积雪,可当四目相对间,李屿淮清晰地捕捉到谢晗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