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事!”老族长突然高喊,“您答应给我们的六千头牛羊……”
李屿淮正在宣读军令,闻言笔尖一顿,墨汁滴在文书上。他抬眼看向谢晗,后者正低头整理袖口,唇角却微微上扬。
“是啊李大人!”人群开始骚动,“什么时候发牛羊?”
李屿淮放下朱笔,缓缓起身。谢晗终于抬头,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个带着挑衅,一个含着警告。
“本官确有此意。”李屿淮突然提高声调,“只是……”
“李校事仁义!”谢晗突然高声打断,大步走到台前,“西且弥子民有福了!”他转身面对民众,声音铿锵有力:“李大人自掏腰包,购置六千头良种牛羊!”
全场哗然。
李屿淮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
老族长激动得胡子直颤:“当真?”
“千真万确。”谢晗转身,对李屿淮恭敬行礼:“下官替西且弥百姓,谢过大人恩典。”
阳光照在李屿淮紧绷的下颌线上。他盯着谢晗看了许久,突然轻笑一声:“小旗官大人倒是比本官还着急。”
谢晗迎上他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不过……”李屿淮话锋一转,“既然小旗官大人如此热心……”他缓步走到谢晗身边,压低声音:“这笔银子,就由你我二人共同筹措如何?”
谢晗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李屿淮已经转向民众,声音洪亮:“此事由谢大人全权督办!三个月内,必让诸位见到牛羊!”
欢呼声中,谢晗眯起眼睛。好一个以退为进,倒把他给绕进去了。
大典结束后,谢晗一把拽住李屿淮的衣袖:“你……”
“怎么?”李屿淮挑眉,“小旗官大人不是最关心民生吗?”他凑近谢晗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六千头牛羊,你我各三千。”
谢晗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有意思,这场较量,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17章
晨光熹微时,谢晗已端坐在公署正堂,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三日前那场与李屿淮的博弈仍历历在目,六千头牛羊的批文到底还是让那位校事大人吃了个闷亏。
“大人,问因大师到了。”
谢晗整了整衣冠起身相迎。晨风穿堂而过,须发皆白的老禅师领着三名弟子缓步而来,在阶前深深拜下。
“老衲代三百学子,谢过大人活命之恩。”
谢晗连忙扶起老人。之前,若不是因为谢晗说服方琪到姑墨国讲学,眼前这位当代大儒恐怕早已……
谢晗双手奉茶,温声道:“大师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老禅师接过茶盏时,枯瘦的腕间还带着未愈的镣铐伤痕。他郑重地整了整浅红色袈裟,合十行礼:“谢大人救命之恩,贫僧无以为报。前些日子蒙佛陀托梦,命贫僧为大人铸造金身宝相,永世供奉。”
谢晗闻言微微一怔。西域风俗他自然知晓——那些富商巨贾为求功德,往往不惜重金铸像。三年来受方琪影响,他虽渐通佛法,却始终觉得这等浮华之举有违本心。
“我与方琪所为,不过顺势而行,何须如此……”
“大人,”老禅师突然打断,合十的指尖微微发颤,“此乃佛陀法旨,不可违逆。”
见老僧神色肃穆,谢晗终是轻叹一声。也罢,不过是座无人知晓的塑像罢了。
“只是……”老禅师略显迟疑,“众僧商议后,欲将大人金身供奉于秋圆寺正殿。为表虔敬,需令大人金身向佛陀法相略作躬身之态……”
谢晗指尖轻叩案几,沉吟片刻。既已应允铸像,这般细微处倒也无妨。
“可。”
送走问因大师后,谢晗独坐公署,酒液在琉璃杯中轻晃。几杯下肚,他忽然蹙眉——这几日竟未在官署遇见李屿淮。
“莫不是……”他指尖轻叩杯壁,冷笑一声,“被我算计一回就怕了?”
酒盏重重搁在案上,谢晗突然僵住。不对,姑墨国之事分明是方琪一手操办,为何问因大师只字不提方琪的金身?还有那诡异的“鞠躬”姿态,不就是撅起屁。股挨操……
“混账!”谢晗猛地起身,案几被带得摇晃。什么佛陀托梦,分明是有人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