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仿佛淬了冰渣一般,透着彻骨的寒意。
使者壮着胆子偷偷抬眼望去,只见李屿淮正手持匕首,漫不经心地削着佛经的残页。
那雪亮的刀锋轻轻掠过泛黄的纸页,随着匕首的移动,“大慈大悲”四个字被削成了纷纷扬扬的碎屑,飘落一地。
“不过是个饵罢了。”李屿淮将泛着寒光的刀刃缓缓抵在使者的咽喉处,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的喉结在那逼人的寒芒下不住滚动。
“三年前,本官能亲手把方琪送上佛坛,如今,自然也能把他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拽下来。”
说罢,他忽然身子前倾,俯身贴近使者,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诡异笑容。“你说,要是那佛子见死不救,那些西且弥的愚民们,还会一如既往地供奉他、尊崇他吗?”
使者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李屿淮直起身子,慢悠悠地开口:“回去告诉你们国主,七日后的浴佛节,我要姑墨的骑兵动手,把问因大师给劫走。”说着,他掏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刚那癫狂凶狠的模样只是一场虚幻的假象。
“等问因大师到了姑墨国,那方琪,自然就会落入你们的手中……”此时,恰好一阵惊雷响起,李屿淮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有恶鬼躲在暗处,正发出阴森的怪笑。
傍晚时分,谢晗下值回家,方琪正在院里浇花。
“谢晗,你回来了。”
方琪喜欢直呼谢晗的名字,谢晗失忆之后,他便这样时时刻刻提醒谢晗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夫君。”谢晗拉方琪进屋坐下,将今天姑墨国使者来找他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琪,最后冷冷道:“你若被他欺负,一定要告诉我。”
方琪听完之后,大为感动。
“你今日刚上任,就为我与姑墨国使者起了争执,我实在内疚。”
“新上任又如何,夫君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依偎在一起,十指交叠,闪烁的烛光无声地萦绕在二人身上,投下恬淡的光晕。
温存了一阵,方琪又蹙起眉,“那姑墨国使者带不回佛经孤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方琪的担心不无道理,两日之后,李屿淮突然找上了谢晗。
“李校事?”
自从那一晚,李屿淮莫名其妙地给谢晗升职之后,两人再没有见过。
毕竟,谢晗可不认为李屿淮给他升职是出于好心,这一位宿敌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谢晗与他打交道,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性。
“谢大人升职之后好像很忙。”李屿淮毫不客气地坐到了谢晗身边,“前两次我来军营都没有见到你。”
因为谢晗刻意躲着李屿淮。
“刚刚上任,自然杂事繁重,怎么,李校事这么闲吗?”谢晗在讽刺李屿淮同样是刚刚上任,却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忙啊。”
李屿淮听懂了,却笑了笑道:“不过,再忙也要抽时间来见你……旁的事,哪儿有谢大人重要。”
谢晗微微眯起眼,语气有点冷:“李校事说话向来这么不正经吗?怪让人见笑的。”
“那你怎么不笑呢。”李屿淮斜倚在椅子上,优雅从容地浅笑着,良久,他开门见山道:“姑墨国使者滞留西且弥的事,谢大人可曾听说?”
“怎么?小小的一个姑墨国使者也归李校事管?”
“本官忧心的可不是那使者。”李屿淮忽而倾身向前,烛火在他眉骨投下阴鸷暗影,“姑墨国佛教与道教之争历时已久,腥风血雨。传言上月又有十七个讲经沙弥被吊死在菩提树上。谢大人可知那些尸体摆成什么阵型?”
“不清楚。”谢晗冷笑。
“北斗。”李屿淮的手指轻轻蘸取了泼洒在案面上的茶汤,缓缓地在案面之上画出了七点寒星。
“世人皆言,北斗主死,可若是此刻有紫微星入阵……”说着,他的指尖重重地碾过茶渍,将那七点寒星连成了锁链的形状。而后,他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对方,接着道:“听闻尊夫于伽蓝寺辩经之时,获有主持七宝法会这般难得的殊荣?”
“如今姑墨国内,道教文化影响极深,已然对当地的政。治局势构成了威胁。先前,虽已遣派大量讲经者前往,然而他们的经文造诣平平,难以令当地百姓信服。故而,姑墨国眼下迫切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声名远扬的大儒佛子前去讲经布道,以此与道教势力相抗衡,达成均衡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