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圣旨也不曾提过类似的要求啊。
难不成是他前几天在半路派回去的信件已经到了皇帝手中,皇帝看了后,觉得他撇了杨驰率先回京的举动不妥,所以不想让他回去?
虽然勉强说得过去,可裴瓒已经把杨驰交给了朝廷特派的官员,他也应该尽早回京都向皇帝禀报寒州发生的一切才对。
片刻间,裴瓒已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就连孟公公被他人收买,瞒着皇帝私自出来会见他这种想法都冒了出来。
可他瞧了眼对方衣衫上若隐若现的游龙纹,这可是皇帝近侍又被看重的人才有资格穿的。
如果孟公公是以最大逆不道的原因来见他,那对方绝不该穿这身衣裳。
裴瓒微微低着头,沉默着没有言语,只在瞬息之间抬起眼,向孟公公递送了个微妙的眼神,试探着对方的意思。
可惜孟公公只是态度晦暗地笑了笑,没有直接说出理由,反而提醒道:“一切安排也都是为了大人着想。”
“……”裴瓒仍是想不明白。
“京都外有一处皇庄,临着红玉山,如今正值深秋,从庄子里望过去,满山红叶,风景怡人,那里还有一处暖汤温泉,也可供大人休憩玩乐。”孟公公移开视线,挑着手指往红玉庄的方向一指,继续说道,“既然已经安排了去处,大人便安心去吧,过几日自然会有人来请大人回去的。”
裴瓒没有别的办法。
皇帝身边的近侍公公都亲自来请了,他总不能抗旨吧。
虽然想不通皇帝为何要如此安排,但他也只能应下,微微躬着身子向眼前的孟公公行了礼,全当谢了皇帝的恩赐,随后便起身上马,不情不愿地带着一大群人,调转了方向,往红玉庄去。
裴瓒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如今他拿着那块碎了玉环,因为找不到沈濯的下落心烦,眼见着要回去京都,可以安排人手寻找对方的下落了,可皇帝又遣人来告诉他,暂时不要回去。
他所有的想法都无法实施,只能被迫在京都外的皇庄里停留。
明明应该风光无限地回京,加官进爵,成为备受皇帝器重的心腹近臣,现在却被迫留在庄子里,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裴瓒看着眼前的牌匾,红玉庄这三个字用鲜红的漆涂在乌木上,阴森森地骇人,远处的红玉山更似烈火燃烧似的,入目皆是赤红,在惨淡日光的映衬下,暗暗的红色仿佛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火。
可裴瓒心里的怨气比鬼都重,根本没心情去看那风景到底是阴森还是怡人。
就连庄上常年居住的农户,瞧见了他也不敢轻易地上前,只是远远地望着,瞧他是什么动作,什么来头。
“大人,此处便是红玉庄了,烦请大人在此小住几日,若是时机成熟,自然会有人来寻大人的。”
孟公公这话说的模糊,既不告诉裴瓒是谁将他安排在此,也不说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甚至不等裴瓒问清,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裴瓒也不好留他,只能在庄子主管的带领下进入红玉庄之中。
庄子的面积不小,后院又与红玉山相连,从外面遥遥望过去,很是壮观。只是天色渐晚,半山上的红色被深沉夜色所掩盖,叫裴瓒不能第一时间看见孟公公所说的景致。
幸而,裴瓒此时也没有这个心思。
红玉庄早早燃起了灯笼,一个个明艳晃眼的红灯笼挂在檐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庆,仿佛是在迎接这位暂时入住的“新主人”,裴瓒站在廊下,凝着刺目的灯光,脸上却一派凝重神情。
直到他盯得眼睛酸涩,才蹙着眉头,低声喊了句:“裴十七?”
“大人,我在。”裴十七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格外沉重,似乎是感知到裴瓒这些时日的不对劲,他也跟着沉默了许多。
裴瓒没有多说废话,直接问道:“此地离着幽明府有多远?”
“不远,半夜便可到达。”
红玉庄在京都城的正北方向,离着城外的幽明府的距离算不上远,就算裴瓒自己骑着马前去,大概一个白日的时间便能到,不过他现在被庄子里的各路人马盯着,不好脱身,只能把回去幽明府探听沈濯东西的事情交给裴十七等人去办。
他简明扼要地说清了原因,让裴十七领着三四个熟悉的人手,连夜出发直奔幽明府。
剩下的那几人,包括流雪在内的,他也不让人闲着,而是让韩苏领着,一起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在明日天亮之后,就回去京都城,提前打听一下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特别是关于皇帝和盛阳侯府的。
至于他自己,左右被人盯着,也离不开庄子,索性只留了鄂鸿一人作陪,与他共同留在这红玉庄里。
他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事,导致他不能即刻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