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没说,不许骗人。
打心理战而已,裴瓒也没想到县令如此经不起刺激。
他轻轻捏着笔杆,眼神玩味,不知不觉间便击溃了对方的心思,顺利到让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如此质问,县令难免底气不足,眼神飘忽。
是人都清楚,越是心虚便越要装足门面,不能让人从皮相上瞧出破绽。
于是,县令怒声狡辩:“我是寒州子民,生于斯长于斯,绝非异族!”
“身为大周子民,为何会对大周百姓痛下杀手!这就是你所说的绝非异族吗?”
裴瓒气势如虹,驳斥的话不知比县令有力多少倍,“即为大周子民,担任县令一职,想的不是如何为百姓谋福祉,而是残害百姓,恶事做尽,就算如此大人还要说自己并非异族,真是其心可诛啊!”
县令被斥得一愣,浑身僵硬地挺着腰背,心里慌乱,表面却看上去一副无所畏惧,正直到无以复加的模样。
他朗声道:“我,问心无愧。”
“死不要脸。”陈遇晚讽刺道。
裴瓒舒出一口浊气,没像陈遇晚一般犀利地讽刺着,而是慢慢向后仰躺,有些无奈地靠在椅背上。
他捏了捏紧皱的眉头,动作有些迟缓。
并非是他对县令束手无策,而是意识到,说这些话除了徒增怒火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县令不会因为他的几声斥责就认罪,反而会逐渐知道他说的这些不过是诓诈,知道裴瓒手里其实也没有实在的证据。
真让县令看穿,可就难办了……
裴瓒还不想看着事情进行到此,却功亏一篑。
他转念一想,既然“异族异心”这四个字能戳动县令,就足以说明这人的确不对劲,从方才那句“大周朝廷”上也能看出分毫,就算他并非异心,也绝对没什么坦荡的想法。
看来还是要从此处下手,才能一点点地撬开真相。
“你并非问心无愧,而是无惧。”
回想着县令十年间所作的一切,裴瓒越发心凉,在他眼里,任何一个人,一个大周子民都不应该平心定气地去残害同族。
哪怕是以高高在上的角度,在以施粥名义坑骗城中百姓出城,直至将人冻死的时候,也不敢说一句无愧。
犯下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只能说明他“无惧”。
不是不怕无人报复,而是知晓短时间内无人敢报复,不考虑代价。
就像京都城里那些权势滔天的王公贵族,在心里已经把自己和平头百姓分为了两个群体,他们并不惧怕残害百姓的代价,甚至是认为根本没有代价,踩死百姓,无异于踩死只蚂蚁。
但眼前这位,不过是个县令,还没到权势滔天的地步……
裴瓒盯着桌面上卷起的舆图,冷声说道:“十年间,为非作歹,只手遮天,是因为身后有人,才敢这么做。”
县令背后的人,才是在寒州只手遮天的那位。
县令闭着眼,嘴唇轻颤:“荒谬。”
如此心如死灰的表现,实在是让裴瓒满意。
他放软了语气,假模假样地在话里留出余地:“这一切,也不是你想的,而是有人授意。”
“有人又如何,无人又如何,御史大人是想借我寻出幕后之人,还是想说几句觉得我另有苦衷,想为我推脱呢?”县令抬起头,眼神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犹豫迟疑。
“推脱?”裴瓒看似态度模糊地轻笑,实则仅用一句话,便轻易地击碎了县令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