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存心骗你,先前的确行动不便,你想想,我出行都要人抬着,自然是走路也不稳的。”
“你嘴里还有句真话吗?”裴瓒斜眼瞪他。
“怎么没有。”沈濯抓住他的手就要往胸口放。
只是那番甜腻腻的心里话尚未来得及再度说出口,裴瓒就干脆利落地甩开,顶着两只泛红的耳朵,义正辞严地说:“少胡说八道,正事要紧。”
沈濯顺着他:“嗯,先忙正事。”
登上三楼,裴瓒还没站稳,眼神便先一步落在了角落的圆柱上,跟先前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大半都隐在墙体里,几乎看不到。
只是比起从前浮花雕云的装饰,现如今暴露在外的部分已经没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仅最外层的雕刻都被刨去,好似还有几处刀剑劈砍,像是有人试图在房间之外便将其打开。
“你干的?”裴瓒向角落里指了指。
可是沈濯摇了摇头,沉沉目光随着裴瓒的话一同落在那斑驳上:“我已经知道了进入的方法,又何必再费尽心思地折腾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有人趁你不备,想要窃取其中的东西?”
“不是旁人,那人你也认识。”沈濯气定神闲地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等着裴瓒说出答案,来彰显他们的心有灵犀。
“哦,不说就算了。”
裴瓒已经猜到是谁,只是懒得理睬沈濯的别有用心,轻轻地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作势要往屋里走。
沈濯赶紧跟上去,有些心急:“是千面红。”
“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寻芳楼待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知道这楼里的事情?”
“还真是如此。”沈濯挑挑眉,接着说,“她早就知道寻芳楼花魁的身份有问题,甚至隐约找到了一些跟北境来往的线索,可是被提防多年,至死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进入。”
这些话听了,叫人唏嘘。
说到底,千面红是兢兢业业地在寻芳楼待了十年,花魁对她有恩,她也将青葱年华献在此处,可到底还是没被当做自己人,至死也不知道真相。
留意着那满墙的刀剑劈痕,裴瓒也不难想象,千面红在最后会是多么歇斯底里。
还真是……报应不爽啊。
裴瓒略微沉了口气,胸腔里也没有觉得多激动,反而感同身受地浮出零星的落寞,声音随之冷漠:“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跟你联手吧?可你到最后也没对她坦白,你真是坏透了。”
“冤枉啊大人~”沈濯笑嘻嘻地喊冤。
“在流雪偷梁换柱伪装花魁身份之时,你就已经知道了寻芳楼的底细,愣是没给千面红透露丝毫的消息,你有什么可冤枉的。”裴瓒一语道破沈濯的心思,没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毫不留情地继续逼问着,“说说看,一个久不在寒州的人,知道的却比寻芳楼楼主还多,是谁告诉你的呢?总不会是半夜梦到的吧?”
沈濯张了张嘴巴,一贯能言善辩的他,此时也被噎得说不出来,此刻同样在脑海中绞尽脑汁地盘算着,该怎么回答。
然而裴瓒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牙尖嘴利地讽刺着:“你该不会要说,幽明府手眼通天,没什么消息是你得不到的?”
被提前道破了心思,沈濯都要猜测,是不是裴瓒身上还有什么能探听心声的物件。
他犹豫着,没打算把真相告知,只想继续糊弄,便直接抓起了裴瓒的手,贴在胸口,高喊了声:“裴瓒,你最是知我。”
隔着薄薄的面料,指尖传来对方的温度。
裴瓒没像往常一样飞快挣开,而是撑平了掌心贴着对方胸口,在微末之处感受着沈濯越来越躁动的心跳。
忽而他抬起眼,直白的眼神带着扑朔迷离的意味凝视着对方,心里也一片茫茫,叫人弄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紧接着,手指蜷起来在沈濯的胸口圈点,看似不着痕迹地轻点几下,实则勾住了沈濯的心思,轻轻往外一带。
“我不懂你,沈濯,我当真不明白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裴瓒心里的疑惑很多,就算沈濯配合,愿意剥丝抽茧似的如实想告,他也问不完,当然,他更看不清眼前的路,更不知道在茫茫虚无之中,该何去何从。
每每将视线投落在这人身上,感觉似乎可以恒久信任之时,沈濯却总会给他带来些猝不及防的意外,如一记重锤,狠狠砸下,让他狼狈地逃窜,收回所有的信任,以致完全放弃所有的试探,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但是每当沈濯再央求着说“可以信他”的时候,总难免交付些许真心。
裴瓒觉得自己果真是记吃不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