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片片,如同浮在空中的微尘。
片刻之前还是皎皎月色,不知怎的,走了这段路,就变得晦暗。
“大人?”几米开外,鄂鸿挑着灯出现,“原以为大人还未审完,正想去给大人换药呢。”
裴瓒垂眸看了看腕上,原本的药粉几乎看不见了,伤口也未曾疼过,他随意垂下去,将骇人的烧伤隐在袖子里,开门见山地问道:“沈濯在哪?”
鄂鸿先是一愣,随后狡辩着:“大人怎么还不肯信我,都说了我是逃出来的。”
裴瓒翻出飞镖,隔着些距离向鄂鸿晃了晃。
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容不得鄂鸿继续装傻充愣。
“陈遇晚,想来先生也知道他的身份,我就不跟先生多说废话了。”
鄂鸿蹙眉:“大人……”
“晨时在公堂之外,发现了一枚,当时我便觉着是你们幽明府的东西,而在刚刚,审问县令时突然有一枚飞镖刺向我,未曾伤及要害,瞧着并不是取我性命,反而更像是与人在外搏斗,陈遇晚觉得事出蹊跷,就出去看了几眼,至今不知去向。”
鄂鸿听懂了,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大人是觉得公子会对他不利?”
裴瓒略微侧眸,没有承认:“好歹也要找他问个清楚吧。”
“大人,这的确是幽明府的东西,但请相信公子,他不会害你的。”
“我自会判断。”
裴瓒背过了身,不想听太多解释,只等着鄂鸿说出具体的方位。
可是等了良久,也只等来一声叹息。
“先生越是拖延,我便觉得他越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猜躲躲藏藏,不愿露面。”
譬如故意引着陈遇晚前去,再将人折辱杀害之类的。
“就在中街。”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瓒没有迟疑半刻,立即跑出去。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沈濯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鄂鸿还说什么走了几个时辰,什么私自离开,明明就是串通好来当说客的。
也许鄂鸿是力排众议,说服沈濯,先来探一探他的态度。
但绝对不会像鄂鸿自己说得那般,私自离开,并且承着往日情意站在裴瓒这边。
小跑几步,裴瓒便喘起来,他不肯停下来歇一歇,而是任由井喷的糟乱念头将自己淹没。
沈濯,哪怕是摔断了腿也不安分。
你这辈子,还真缠上我了?
没想太多,只短短几句就让他心里难安。
裴瓒更觉得诧异,他应该是拼了命地想挣脱这人,可怎么越陷越深,越缠越紧。
不单纯是事事纠缠,就连他的心里也被占据了。
复杂到难以言明的情愫把持着他的心,一旦提及任何与沈濯相关的事情,便争先恐后地涌上来,让他无法转移注意力,无法思考旁的事情。
他对沈濯,爱也好,恨也好,总归是无法视而不见。
裴瓒越跑越急,雪也越落越大。
口中呼出的白雾,和纷繁的雪花一起,迷蒙了视线,他只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鹿,在雪夜中奔跑,似是逃亡,似是追逐新生。
“呼啊——”
直到步入中街,一眼望过去,两端的白茫茫中空了一片被人踩踏出的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