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瓒终究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那里远隔万里,如在云端,除了裴瓒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到达。
沈濯也不清楚,甚至他都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存在,就算是派了很多人去调查裴瓒的身世,所得知也不过是早已熟知的。
但他很明白,裴瓒在意识模糊时所呢喃的,并不会是假的。
否则,能听到心声的扳指,便没办法解释。
在一开始得到扳指时,他就在猜测,这是不是裴瓒从“他的世界”带来的呢?不过沈濯没有办法求证,哪怕他并不介意亲自向裴瓒询问真相,他也没有机会。
因为他害怕,一旦戳破,裴瓒就会毫不留情地告诉他——“终有一日我会离开”。
譬如今日这般。
沈濯紧紧抓着裴瓒的衣裳,手心沁出的细汗早已将布料打湿,还因为攥得太紧,指尖隐隐作痛。
“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
“你抓不住我,就算攥得再紧,也抓不住。”
就像指间沙,越是想攥得更多,不断地挤压掌心空间,流逝的便越快。
或者,连指间沙也算不上,裴瓒只是一缕轻盈的风,从耳畔拂过,告诉所有人,他曾来过,但是没有任何人能留住他。
“你已经拿走了我的扳指……”
裴瓒对此事耿耿于怀,只是现如今他并非要让沈濯还回来,而是要进一步撕碎沈濯偏执的幻想。
他勾着一缕发丝,轻轻捻在手里,似笑非笑,看起来已经碾碎了沈濯的心思。
“那你就应该知道,这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它属于我的故乡,你知道那是哪吗?”
明知故问。
瞥见沈濯眼里的患得患失,裴瓒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
毕竟此刻的沈濯,看起来就像是个茫然无措的孩子,面对完全未知的事物和注定离开的人,他的眼里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最重要的是,事实也如所说的那般,没人爱他,他什么都留不住。
裴瓒向来不想用言语伤人,但今日却用这把“锋利的刀”毫不犹豫地刺伤了沈濯。
隔着水雾,他的心里生出些许迷茫。
他应该这么做吗?
用真实存在的现实,去伤害仅存在于书中世界的人?
裴瓒微微垂眸,细长的睫毛轻颤,脑海中闪回无数与沈濯独处的片段,清辉月下单薄的身影,温柔和顺的笑脸,以及似真非假的缠绵,一点点零碎的记忆腐蚀着他的坚定。
然而,他却突然想起昏迷前流雪的话——
“大人真是记吃不记打。”
他顿时清醒了。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寻着旧路再度心软,而是应该趁此机会,彻底断绝了沈濯的幻想。
但是没等裴瓒说出口,沈濯突然埋进他的颈窝,湿凉的泪珠顿时浸透薄衫,在他的颈间留下片片水痕。
紧接着,腰间的手一松,裴瓒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沈濯紧盯着他的目光依然惨淡,但仔细品味,却发现隐隐含着些不甘的意气,似是恨不得将眼前人打断双腿,锁在身边:“裴瓒,你休想——休想!”
“休想?休想的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