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楼夜间喧闹,他们也不怕被谁听见。
闹过一通后,裴瓒解了狐皮大氅坐在床边。
屋里燃着四个火盆,开着窗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气,在沈濯面前,他更觉得没什么可避讳的,便只穿了里衣。
提起长公主,沈濯立刻来了兴致,精致的桃花眼微微发亮,说不出的神采奕奕。
反而是裴瓒抿着嘴唇,瞧起来有些低落。
“你倒是很关心长公主。”
“我是关心小裴大人。”
沈濯摇晃着步伐,搬来矮小的脚凳,没有丝毫嫌弃就坐了上去,还双手托着脑袋等裴瓒说下去,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虽觉得沈濯油嘴滑舌,但不管沈濯心中到底在意谁,眼里的那份期待总不会是假的。
裴瓒就想不明白了。
真的会有人对亲生的孩子如此冷漠吗。
更何况,沈濯不是她与最心爱的男人所生的吗。
为何会恨到如此地步。
关于那位敌国细作,现如今的长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细作由爱生恨?
对沈濯恶其余胥?
可是,那个男人已经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把未尽的感情转嫁到无辜的孩子身上,不应该让后代承担前人的过错。
裴瓒一时无法理解。
撞上沈濯如炬的双眸,感觉到对方的期待,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躲避对方的视线。
蓦地,沈濯像是意识到什么,眼中神采黯淡,如同一片被风吹散的云,最后沉着声问了句:“母亲是不是对你说了很重的话?”
“倒也不算。”裴瓒微微偏头,遮掩的想法过于明显。
“那就是对我说的。”
沈濯的表情逐渐阴沉,眉眼间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语气落寞又笃定,像是早就知道自己在长公主心里的地位,也知道自己不会在长公主那里得到任何正面的评价。
只是沈濯表现得越是冷静沉稳,裴瓒就越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裴瓒的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直到手指骨节发白,也依旧举棋不定,还没有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安慰他。
没等他迈过心里的那道坎,沈濯先一步爬伏在他的双膝上。
脸向下埋着,看不到表情。
随后的几声吸气,更是彻底打乱了裴瓒的思路。
要怎么做,才能把事实伪装得不那么残忍,让沈濯可以接受呢。
裴瓒的手悬在沈濯的头顶上,看着对方离了京都后越发蜷曲的发尾,慢慢地将手搭上去,温热的掌心捋着发丝。
裴瓒尽量柔和地说:“你倒也不必这么难过。”
“她说了什么?”沈濯声音沉闷。
“殿下说……”
手掌慢慢滑到沈濯背上,缠了几缕发丝,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凝滞,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
“长公主让我告诉你,无论如何,都翻不了京都的天。”
裴瓒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话能替换含义,又表达得委婉些,便干脆一模一样地转达。
沈濯听了,果然趴在他膝盖上一蹶不振。
表面苦楚,藏在身下的手却不着痕迹地穿过裴瓒的腰身,像蟒蛇一般慢慢将人缠紧,不断挤压裴瓒的呼吸空间。
裴瓒还没有察觉到,单纯地拂过沈濯的后颈,手指抵在下颌,拖起了对方的脸,言辞恳切:“你不要多想,她毕竟是你的母亲,这么说,也许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