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万物凋敝。
一眼望去,苍翠的针叶林被寒霜所笼罩,凛冬无垠,鸟兽尽藏,车轮碾过雪被,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印,除此之外便再也看不见其他的颜色。
而寻着车辙向南回望,也看不到来时的尽头。
还未到十月,京都正是凉爽的时节。
远赴寒州的路上,却已经雪花满天,冷得让人发颤。
裴瓒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脑袋,一瞬间,呼啸而过的风吹得他脸颊泛红,盯着刀刮似的风望一眼阴沉惨淡的天,似乎很快又要迎来一场风雪。
他接着便缩了回去,将小窗掩好,搓了搓手对着外面喊道:“韩苏,暂且停一停吧。”
天寒地冻,实在是冷,薄薄的车板根本挡不住外面的寒气,就算是裹着厚重的棉被,燃着碳炉,裴瓒都被冻得嘴唇乌青,就更别提一直赶车的韩苏会被冻成什么样。
偏偏离着下一处驿站还有段距离。
不能再走了,在这么走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他的话音落下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韩苏跳下车将缰绳拴在路旁的树上,才迅速地钻回到车里。
韩苏一进去,温度又降了几分。
“辛苦你了。”
裴瓒立刻将余热未散的汤婆子塞到韩苏手里,又把棉被盖在了他身上。
没办法,同行的几人中,唯一能充当赶车人身份的就只有韩苏。
裴十七年纪太小,鄂鸿年纪又太大,这一车人老的老小的小,如果不是韩苏去赶车,便只能是裴瓒亲自来。
他没什么主人的架子,自然也是没什么不能做的,甚至在刚出发没几天的时候,裴瓒就主动要求试一试,只不过他实在没这个天赋,走了没有百米远,连车带马一起翻进沟里,废了好大功夫才把东西重新收拾好。
韩苏可不敢让他再试,只能把赶车的活计都揽到自己身上。
“到下个镇子,不如就雇一个车夫吧。”
“少爷,现如今已经进入寒州,再有三五天就到了,别浪费银钱了!”
韩苏已经反对了一路,从刚开始他就一直推脱着,找各种理由不让裴瓒雇车夫,什么路途遥远信不过陌生人,还说浪费钱财用不着,他自己就能胜任。
裴瓒只当他从前在下州节俭惯了,不舍得那些银钱。
殊不知,韩苏也有别的心思。
【少爷未免也太没有戒心了。】
【一个两个,都不知道什么来路。】
【十七也就算了,可那鄂先生,整日在房里捣鼓些乱七八糟的,弄得满院子都是药味……】
裴瓒听着韩苏的心声,沉默不语。
他没有立场指责韩苏的想法,也不能轻而易举地把原因告诉对方。
“哎——”裴瓒叹了口气,愁容满面,“是我连累了你们。”
“公子这是说得什么话!”
“十七并未觉得被大人连累。”
“小裴大人不要这么想。”连鄂鸿都出口安慰。
裴瓒心里也没有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清楚,自己的过错最多是在幽明府一事上,没有告知皇帝实情,就选择包庇谢成玉,而且皇帝得知后并没有责怪他,更不至于为此把就他送到寒州磋磨。
真正的原因还是在沈濯身上。
如果没有沈濯让他用赏赐换东珠,惹得皇帝和长公主大怒,他说不定还会因为幽明府一案升迁,而不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受冻。
在明怀文到访后的第二天,裴瓒就迫不及待地往宫里递送了请求觐见的牌子,想搏一次机会,试探皇帝的意思,但是还没等到应允,就到他离京的日子了。
那日,城门楼下,风声瑟瑟。
前来相送的人并不多,除了裴家的一干人等,就只有谢成玉,和他的顶头上司——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章明忠。
裴瓒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巡按御史,竟会有二品大员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