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时,横贯天际的云落成海面一层淡绯色的雾,半隐的月孤悬天际,海鸥从云霄俯冲而下,越过翻卷的浪潮,湿漉漉的空气里脆生生地叫。
尚未苏醒的酒馆静悄悄,我从二层窗台跳下去,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沙地往海岸走去。
蔚蓝的大海好似一个侧卧的明媚美人,睁着亮堂温柔的眼睛对天空笑着。海滩的沙地是潮湿的柔软,踩去一串串脚印,我沿着海岸慢慢走。
一只白色的天鹅落在我身边,抖落两下羽毛,纯澈的眼神掠过我衣角。第一抹朝霞穿透云雾,瑰丽的红色捧出来,海风骤起,哗哗的浪潮声灌满耳朵。我笑起来,对唯一的观众说:“早上好!”
白天鹅受惊后从蔚蓝海面一跃而起,鼓胀的翅膀宛如远处驶近的白色船帆,生机盎然。月色彻底隐去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上周目身亡的海岸,那一道沉默的黑色崖壁仍然寂寞地高耸,几株赤红的果子沉甸甸地坠在心脏处。我把它们尽数摘了下来,放在捧起的白色裙摆上,在海岸边的礁石上坐下。
一颗颗红浆果挤在一处,赤红的汁水溢出,洇透白色裙摆,黏糊糊地贴上大腿。我捏起一颗果子扔进嘴里,咬开,还没有熟透,是酸的。我捂着牙根,酸出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昨晚的果子,喜欢吗?”
——恍惚里听到贝克曼这么问着,穿越了漫长的时空,在好久之前离别的清晨,两个人的小酒馆里,沾染了尘埃的阳光嵌在窗框,我放下手里的编绳,望着他点点头。他咬着烟卷,笑着吐出一口飘渺的云雾,“以后再摘给你吃。”
寂静的海岸边,金色的阳光与辽阔的大海,漫无边际的浪尖漂浮起潮湿海风。因着海上的阳光过于刺目,我不由眯起双眼,沾染了红浆果色的白裙子贴在腹部,海的凉意顺着皮肤沁到我的灵魂深处,我在潮声里躺下来,在礁石上入睡,然后做了一场梦。
我梦到阳光下大黄抖落满身水汽湿透我的衣衫,梦到沿着乌丹塔极跑步时睡在路边的花猫,梦到敲开的椰子香味飘飘渺渺,梦到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又梦到有谁一直凝望着我。
那种克制又隐忍的目光,涨破了时光,沿着皮肤游走,我感受到一股密密麻麻的痒意。随后轻柔的触感落上我的双唇,我睁开眼。
有人蒙住了我的眼,前方仍是一片暗,指缝透出阳光,阳光晕染一道模糊剪影。
“贝克曼……”我在亲吻的间隙叫他的名字。
他抱着我,如同抱着精美又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的触吻,好像一个夜间的盗贼在华美精致的宝物前虔诚地献上了满腔可贵忠诚。
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我的双臂率先缠上他的脖子,拉着他往下,送上一个远比此时阳光更热烈的、远比被涨破了的时光更久远更深沉的、疯狂放肆的吻。
他覆住我双眼的粗粝的指腹好似碾磨过大海与清晨的雾气,却烫得我忍不住蜷缩指尖,划过他的背脊,留在腰腹,按住掌下紧实肌肉覆盖的蓬勃跃动的生命力。由他开始的吻被我推向高点,此后再不受我们任何一人的控制。
被誉为冷静理智的头脑派的我的爱人,他完全失控在我的唇舌间,熟悉的烟草味席卷过口腔的每一个地方,被蒙住的双眼看不到他的神态,但我能想象到他动情的眉眼,甚至细化到眉间拧起的褶皱。
他空下的一只手掐着我的腰,绷紧的颤抖肌肉宛若抵住我的冰冷刀锋,好像只要我敢退缩一步,他就会把手里的刀刃穿透我的肌理,刺破灵魂,把我啃得鲜血淋漓,从此以后,血肉交融。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喉咙里滚出愉悦的声线。他被我的笑声惊醒,停下不断啃噬的双唇,喘着粗气退开,眼前的手移开,乍然的光明叫我情不自禁地眯起眼。
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我等了你好久。”我望着眼前的人慢慢说,语气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