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贝克曼。坐在床边的不是贝克曼,是香克斯。
他背对光线坐着,阳光将他的身影勾勒,又浸了墨一般暗沉沉。香克斯微微抬了下头,额前垂落的红发顺着他的动作退开露出他的黑色眼睛,浩瀚宇宙般深邃而危险。
空气里安静得呼吸声都觉聒噪,我被香克斯吓了一跳,责问道:“你进来怎么也不出声?”他仍没有答话,冰凉的手指却又一次探向我的肩膀,我下意识要避开,却在他巨大的力道下动弹不得。
“疼吗?”香克斯终于开口,没头没尾地问。
“还、还好……要、要不你轻一点?”香克斯状态有点不对,我试探着回复。其实他抓得挺疼的。而且在贝克曼的床上,以这样一种状态面对香克斯,就算是我脸皮够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香克斯像没注意到似地继续摩挲着我裸露的肩膀,但力道已经放轻了许多。他叹息着,语调委屈,“这可是连我都一直舍不得采摘的珍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又不吭声了,手还没放开。
贝克曼做事一向很快,可他这会儿好久也不回来,四周没了说话声愈发静悄悄的,一只海鸥擦过窗户又飞远。
“这……这个,香克斯……你是不是先放开我比较好?”终于受不了尴尬的我弱弱地说了句。
香克斯身子一顿,突然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带进怀里死死按住,一股淡淡的松木味扑向我的鼻尖。是我送香克斯的沐浴露味道,原来他一直在用。
香克斯把脸埋在我颈侧,喑哑的声音脆弱又无助,“你不能忘了我……你不能忘了我……”
他用恳求的语气说。我想到很多年前现世的放学路上遇到的一只小奶猫,它受了伤安静地蜷缩在屋檐下,我只是递给了它一小段火腿,它便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救救我,不要抛下我,求求你。
我受不了那个眼神,最终把它带回了家。但香克斯又不是宠物猫,我不能把他带回家。
我只能尴尬地越过香克斯的肩膀看向门口端着午餐托盘,咬着烟卷的副船长,试探着回应:“好好,我不会忘记你的香克斯,可以放开了吗?”
凭香克斯的见闻色不会察觉不到门口的贝克曼,可他拢在我身上的手臂仍在慢慢收紧,勒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很快他又松开了,抬起头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脸,“抱歉奈奈生,今天心情不太好,吓到你了吗?”
香克斯抬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笑容看上去有一种怪异的、刻意的真挚。但我没办法,只能装看不见,“真是,吓死我了。”
贝克曼把托盘放下走到床边,隔开香克斯看过来的视线,也没有问刚刚发生了什么,温柔地关心道:“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会儿?午饭我待会儿可以再帮你热一次。”
我奇怪地望着贝克曼,因为察觉到他在紧张。虽然很微弱,他也隐藏得很好。但现在的我可以分辨出来。不知道贝克曼在紧张什么,我明明就在他眼前,他却好像怕我突然不见了似地,那种恐慌几乎不亚于刚才的香克斯。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只好轻轻勾了下贝克曼的手指作安慰,故意撒娇道:“我没事,不过确实有点困,让我再小睡一会儿吧,就十分钟。”
“好,那你再睡会儿。”贝克曼的声音温柔得好像我是什么说重了话就要碎掉的瓷娃娃一样,他随后扶着我躺下,替我掖好被角,然后退了出去,香克斯跟在他身后关上房门。
最后只在门缝里看到了香克斯被美丽的阳光照耀得无比璀璨的满头红发,他对我笑了下。
很难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