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灯油
我艰难地动了动唯一还有知觉的右手。青铜铃铛依旧冰冷地躺在掌心,沾满了污泥和我的血。它救了我两次。一次在虫潮,一次在河底棺椁的吸力下。钥匙……它真的是打开那九口棺材的钥匙?还是……打开某种更可怕东西的钥匙?
“呼……嘶……”每一次深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疼痛。我必须离开这里。林府的追兵可能还在外围,黑水沼里不知还藏着多少要命的东西。墨尘的“冻结”不知能维持多久,左臂那麻木的烙印,就像一颗埋在体内的毒瘤炸弹。
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右手和双腿,一点点从冰冷的烂泥里撑起身体。每一次用力,都感觉骨头在嘎吱作响,肺叶火烧火燎。泥水顺着破烂的衣服往下淌,混着暗红的血渍,狼狈不堪。
终于,半跪半爬地站了起来。双腿颤抖得厉害,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视线扫过四周,翻滚的灰雾,死寂的枯树,散发着恶臭的沼泽,还有那条如同巨大腐尸伤口般流淌的黑水河。
方向……沉棺镇?不,不能回去。林家绝不会放过我。其他地方……又能去哪里?
就在这茫然四顾,身心俱疲的瞬间——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在我灵魂深处响起的震颤,猛地从左臂传来!
不是烙印的剧痛!那是一种……牵引!一种源自血脉、源自骨髓深处的……共鸣!
源头……在西南方向!
我的心脏骤然一缩!猛地扭头看向西南!
黑水沼深处,灰雾翻滚得更加剧烈。但在那浓得化不开的灰暗深处,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风雨和雾气,我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一股冰冷、污秽、充满了无尽怨毒与饥饿的庞大气息!那气息……熟悉得令人灵魂战栗!
是它!林府那口被我亲手打开的冥棺!它就在那个方向!距离……似乎并不遥远!
是烙印!是我左臂上那该死的、被冥棺反噬后留下的烙印!它像一根无形的脐带,一头连接着我的生命本源,另一头……死死地系在了那口远在西南方向的冥棺之上!
“呃啊!”左臂那麻木的烙印处,骤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的剧痛!那被墨尘灰白死气强行“冻结”的平衡瞬间被打破!烙印中的棺椁轮廓和符文再次亮起幽暗的光芒,疯狂地闪烁、扭曲!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如同无形的绞索,骤然从西南方向的虚空中延伸而来,狠狠勒住了我的左臂,勒住了我的灵魂!
“不——!”
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前踉跄!双腿完全失去了控制,被那股源自血脉诅咒的恐怖力量拖着,身不由己地朝着西南方向——那冥棺所在的位置——迈出了沉重的第一步!
脚步落下,踩在冰冷的烂泥里,发出“噗嗤”一声轻响,却如同丧钟敲响。
烙印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神经,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那吸力的增强。我的身体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一步,又一步,朝着那散发着无尽怨毒和死亡气息的源头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脚下不是泥沼,而是凝固的沥青。
反抗?墨尘的“冻结”被这同源的气息轻易撕裂了。挣扎?全身的骨头都在哀鸣,所有的力气都在对抗烙印的侵蚀和那股吸力中耗尽。
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绝望中沉浮。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景物变得模糊扭曲。唯有西南方向那冥棺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得令人发疯。它在呼唤我。不,它在……拖拽我!将我拖回那噩梦开始的地方!
为什么?是因为我开了棺?是因为这烙印?还是因为……我身上带着这枚该死的“钥匙”铃铛?
右手下意识地死死攥紧掌心的青铜铃铛。冰凉的触感是这地狱行军中唯一的锚点。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我混乱的意识:
墨尘……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