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防着点儿吧。”
老屈又叹气,“甭跟人家交浅言深,你小梁爷心眼儿太实诚了,又容易对别人掏心掏肺的,这样好是好,但也危险。”
“得。”
梁洗砚笑笑,“我听您的。”
“今儿怎么这么多人。”
老屈拍拍他,“小子,你个儿高,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梁洗砚高出人群一个头,都不用踮脚,往前头瞄一眼,就看见个黑T恤的胖子,正在前台闹腾着,不知道是什么不满,两边儿都挺激动。
老北京人闲的没事儿,特爱看热闹,还尤其爱出头评理,老话说得难听但有理,胡同儿这帮人,那就是粪车从家门口开过去,也得掏出勺儿来尝尝咸淡。
梁洗砚和老屈对视一眼,默契地朝人堆里挤了挤,打算去看看到底什么事儿。
好容易挤到最前排,梁洗砚从三言两语里面就听明白了,原来是面前黑胖子痴心妄想,觉着自己多花了点儿钱,就吵着要见迟秋蕊了。
“哥们儿。”
梁洗砚在人群里头,懒洋洋掀起眼皮,操着他的京腔,“您这就不讲规矩了啊,二楼多少个座儿您爱买多少都是您自个儿乐意,牡丹楼和迟秋蕊可没逼着您花钱吧,怎么这还讨价还价上了,嫌贵您甭买啊,是不是这理儿。”
旁边的票友们纷纷附和。
“哪儿来管闲事儿的。”
黑胖子回头瞪向人群。
梁洗砚扬起下巴弹个舌:“嘿,孙子,爷爷我这儿呢。”
黑胖子气势汹汹看过来,就看见个高瘦的青年,剃一溜儿青的寸头,没个正形儿的站在那,看着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儿,可那单眼皮儿下头的眼神,分明张扬挑衅,一双黑眼珠又深又沉。
他一下哑了火,这种胡同串子,不知道打过多少架,少惹的好。
“没你事儿,甭管!”
黑胖子一回头,想着闹都闹到这份儿上了,索性就要掀了帘子往里钻。
梁洗砚一看,旁边几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姑娘都拦不住,眼瞅着就真让这野猪拱进去了,他听见老屈喊了声“悠着点儿唉小梁爷”
,勾了勾唇,伸出胳膊,一把拽着,轻轻松松又把人给薅出来了。
黑胖子看着挺是个事儿,拽起来根本不是他对手,扑腾着打翻了两侧放道具的戏箱子,折扇手绢马鞭撒了一地,但还是被众目睽睽拎了出来。
梁洗砚淡定拍了拍手,又把手插回裤兜。
保安很快来拖着人下去。
老屈突然戳他的肋骨,声调都高了:“小梁爷,看帘子后面,迟秋蕊!”
梁洗砚完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只是顺着老屈指的方向下意识抬眼——
胸口这颗心脏没出息的抽了下。
红纱帐,玉珠帘,迟美人儿身姿曼妙,分明就在帘后和他遥遥两望。
看了迟秋蕊的戏七年,他不用掀开帘子也能确定,面前这位,就是他心里头第一的大美人儿,这天底下论气质,没人比得上迟秋蕊一根手指头。
“多谢您帮忙啊!”
里面,迟秋蕊身边站着的姑娘喊了句。
“啊”
梁洗砚一向贫嘴贫舌,这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屈看他这儿犯傻,忙替他说:“都小事儿,甭客气。”
梁洗砚平时挺灵巧的一个人,但每逢碰上迟秋蕊就犯痴,他看着里面的影子,明明想说点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着迟秋蕊克制知礼地朝他微微颔首,算作致谢,转身便要走。
梁洗砚下意识跟着向前走了一步,脚尖踩了一个凸起,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鎏金牡丹的扇子,可能是刚才黑胖子挣扎的时候,一路踢到他脚底下来的。
梁洗砚还发懵,蹲下身子捡起来。
还好老屈反应快,在旁边喊了句:“这儿掉了柄扇子!”
梁洗砚想要伸手还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却没成想,听到这声的迟秋蕊竟然身形一顿,那坠着满满流苏云肩的平直肩膀回转,竟然朝他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