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杀手,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他们身着玄色夜行服,像是阴曹地府里勾魂摄魄的鬼,熊熊烈火将他们的面庞扭曲成鬼魅的形状,赵收明小小地蜷缩在角落,只能看着火舌舔舐掉房梁上悬着的影子。
爹爹……星官……
就在这时,草垛蓦地一晃。
他惊恐万状地抬起眼,一道玄色的身影站在他面前,二指拨开他头顶的草垛,眼睛里已经映出他惊慌的神情。
那一刻呼吸都静止了,只听旁边男人的声音传过来:“还有没有活口?”
他无助地与头顶那人对视,一动不动,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沙沙”两声,头顶那人松开了手。
“没有了,哥。”那人声音清脆,还是个少年,“都杀干净了,父子两个,一个不留。”
凛冽的晚风灌了满怀,那些人撤退后,赵收明终于跌跌撞撞从草垛中爬出来,捂着喉咙大口呼吸。
然后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毁弃房舍,嚎啕大哭。
秦黯将故事讲得轻描淡写,纪凛却听得五味杂陈。
“咳咳。”秦黯清咳两声,道,“就这些了吗?我以为你还会想问我关于他的事。”
“你都说了你也不知全部,与其一知半解,倒不如等他愿意告诉我时,悉数讲给我听。”纪凛饮尽最后一口茶,“这些年,苦了你了,收……”
“我叫秦黯。”秦黯掀起眼帘,“叫我秦黯就好了。纪凛,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要问我,那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洗耳恭听。”
“我不知你和赵敬时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也不知道你要帮他多少,这些我不关心,我只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他有一朵七瓣的莲花?”
纪凛点点头:“知道一点。”
秦黯深深地望着他:“你随我来。”
那朵七瓣的、用玄铁打造的莲花被藏在观玄楼密室中,唯有赵敬时和秦黯两个人才有进去的资格,饶是纪凛略有耳闻,但看到那已经剥落了两枚花瓣的莲花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这莲花通体赤红,看起来如同用鲜血滋养,妖艳夺目。
纪凛快步上前,伸手一摸,一道血线便渗了出来。
“这花瓣锋利得很,每一个刀刃都被赵敬时打磨过数百遍,你小心些。”秦黯不紧不慢地提醒,然后带上了一副棉手套,示意纪凛靠近,“大人请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二指分离,中心的三枚花瓣就被拨开一道缝隙,里头寒光一闪而过,纪凛猛地缩紧眼瞳。
“那是……一把匕首?”
“是。”秦黯收回手,“一把匕首作为花心,相信大人清楚,这七枚花瓣各有其主,那么这多余的花心,第八枚刀,你猜猜是属于谁的?”
答案呼之欲出,纪凛刹那间遍体生寒,一个字都说不出。
秦黯便知他都明白了,边脱手套边低声道:“纪大人,虽然当年怀霜案祸事与延宁宫息息相关,但我不下一次告诉过赵敬时,不只是我,哪怕是赵氏、郑氏,都没有怪过他。”
“但他不放过他自己。”
七瓣血莲妖艳无格地望着纪凛,身上的红像是自赵敬时身体里抽离出来的血。
“纪大人,我之前其实挺反对他见你的,因为我觉得你俩本就前缘未尽,既然不能相认,无非是增添烦忧。”秦黯缓缓道,“后来直到两枚花瓣掉落,我发现了这个,我才意识到,在这世上或许只有报仇才是他留下的意义,待万事落定,他就会弃世而去。”
“我与他……虽无血缘,但实在是世上最后的亲人。”秦黯抬起脸,眸中有当年赵收明般怯生生的目光一闪而过,“我觉得,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留住他,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
那股熟悉的心脏酸痛再一次席卷了纪凛。
他紧紧攥住心口那一块布料,直到揉皱,血莲之中迸发的寒光仿佛刺破的是他的心房。
他不知他在原地站了多久,只觉得四肢都僵硬起来,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一刹凝滞的血液再度奔涌,纪凛回过头去。
赵敬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