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光这回是真的怔了怔。
然后?
然后什么??
虽然早料到路回玉不会轻易放过,多半会故意找事,但一直问“然后呢”算什么?
被他打的措手不及,想不出别的词应对了?
陆棠光没遮掩地将无辜和茫然放在脸上。
陆言拧了下眉,也不知道路回玉追问两次是想干什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老爷子,有点不耐道:“小玉,你有什么要求不如直接提吧,棠光做不到的,身为你们的父亲,我来完成。”
他已经退让良多,甚至暗示可以狮子大开口,超越陆棠光能力的部分,由他这个曾经的陆氏掌权人负担,无论求名求利,都足够令路回玉满意。
何如薇一样不理解路回玉想问什么,但总觉得他不会毫无理由的追问,正顺着思路像时听到陆言的话,虽然面上是承担责任、是对路回玉好,但仍叫她听得眉心沉了沉,向陆言看过去,欲言又止。
始终闭目沉默的陆进,在陆言说完这些话时竟悄然睁开了眼,他并未抬眸,目光落在面前餐桌一角,神情平静,像在沉默追思。
一直关注着他的陆言发现这点,立即乘胜追击,摆出更大方的姿态,冲路回玉缓和语气道:“一家人还是要和和睦睦,棠光也正式向你道歉了,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先记着,爸爸保证以后也有效……今天不如让爷爷作个见证,你们握手言和,从此不计前嫌,咱们一家人……”
陆言想得很美也说得很好,但他还没说完,就被路回玉打断,后者没理会他,只淡淡瞧着陆棠光,偏过头,声调平常:“你没有其他错事了,对吧。”
陆棠光只当他在没事找事、刻意刁难,表情非常迷惑不解,但忍辱负重似的坚定点了点头:“请你相信我,我是做错了很多事,但都已经诚心跟你道歉也在反悔了,我……你可以恨我、看不起我,但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阴险恶毒……”
他挤出几滴委屈的眼泪。
余光见陆应深没开口的意思,陆棠光更不担心,那天在山上他可什么都还没做,能算什么“错事”?
一个道歉拖了这么久,一大桌子人等着饭都没能好好吃,陆言不打算这么没完没了下去,略略沉闷的脸上作出满意和放松,轻笑一声径自总结道:“那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们两兄弟以后好好……”
他再一次话没说完,侧前方的路回玉站了起来,他轻飘飘扫一眼因为他的突然动作,而凝滞在半道上的陆言,没多在意,兴致缺缺地道了句:“走了。”
说着也不打招呼,自顾转身就往餐厅门口走去。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陆应深,此时反应很快地紧跟着起身,他快走几步,越过路回玉时留下句:“一分钟。”
而后径自消失在转角。
路回玉已经出了餐厅,室内几人还愣着。
天色渐晚,庭院里的路灯亮起,里外不一样的灯火通明。
接连被打断无视,盯着他的背影,陆言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你去哪?!”他威严地喝了声,令身边何如薇一惊,然后看着他更深地皱紧眉头。
陆进还坐着没动,陆言不想在父亲面前失了面子,带着气几步上前,心里只有赶紧挽回局势,促成他精心安排的完美局面。
“长辈都还坐着,你自己先离席有没有礼貌?”他摆出父亲的架势,严正地对着路回玉教训,“有什么不满就说,长这么大还耍小孩脾气!”
他一通铿锵有力地输出完,面前路回玉纹丝不动,十月中下旬的天气已经略有些冷,陆言反到吸了满腔的凉气。
见眼前人不为所动,看也不看自己,陆言实实在在地感到怒意浮起,喊他:“路回玉!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他胸膛起伏,喘息间见一直悄无声息仿佛没听见的路回玉,慢慢回过了头。
因为内外温差有点大,路回玉两手相互揣在袖筒里保着暖,姿态随意而闲适,只是半侧过来的目光,轻巧却又漠然。
他不像在看盛名在外的陆家权力者,而是不起眼、不在意的随便一个谁,或是……正被观赏的戏剧丑角。
陆言瞳孔一瞬放大。
他并非不生气、不愤怒,而是这样的姿态和眼神太过陌生,他的身份决定了从没有谁敢这么看他,竟然让他意外、震惊到失去了所有情绪和反应。
他只是,怔怔地、僵硬地望着路回玉。
后者瘫着脸瞧他几秒,转开眼像是想了想,然后看回来,给出点评——
“你好吵。”
陆言的眼眶也跟着一寸寸、缓慢地大张开来。
路回玉满眼乏味:“我姓路,和你的陆不一样,多大人了,需要我陪你玩过家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