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回玉没回答陆应深的问题。
他想,如果这几天做的梦是真实的,联系小屋的发现,也许解释得通陆应深几次的态度转变。
从破晓到晨曦时分,很快天光大亮。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床,吃早饭时陆言提到这边村子发来了撤离通知。
大暴雨带来了滑坡、泥石流等威胁,村委接到上面通知,建议有条件的出山避难。
众人正讨论,快九点时别墅门前的大路上驶来一黄一红两辆救援车,后面还跟着三辆私人越野。
其中两辆挺眼熟,是之前陆言和何家上山时开的。
路回玉没多看,转身上楼去收拾东西——陆应深说一会儿就下山回市区。
装完东西准备下楼,路回玉出门看到二楼走廊有两个穿制服的人在转悠,来到一楼,救援队正在跟林嘉泽等人讲话,他听了一耳朵,发现陆棠光好似是失踪了。
路回玉后知后觉,想起今早吃饭都没见这人。
陆应深从他身边路过,顺走了他手中的行李箱,一路走到停车场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路回玉慢慢悠悠跟在后面,上了后座打开车窗,问他:“什么时候走?”
陆应深看了看腕表:“半个小时后。”
路回玉趴窗框上,瞥他:“爷爷呢?”
陆应深没说话,放下手垂眼望他,好大的个子,在那莫名其妙笑了笑。
……?
抽什么风。
路回玉缩回脑袋,缓缓把车窗升了起来。
等陆应深离开,路回玉才又开窗,眯眼吹着山间湿润携带泥土味的小风。
没过多久,外面隐隐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和一阵嘈杂响动。
“那孩子房间没有特别痕迹,夜里也没人听见什么动静,初步推测他是自己离开的……”
“……可能半夜出去玩被大雨困住,我们会立即展开搜寻。”
听一个陌生的嗓音说完,陆言略带沉凝地开口:“麻烦了,下午还没消息的话,我会再找人来帮忙……”
陆言不明显地蹙着眉,虽然陆棠光心思重,最近全然没了以往的乖巧懂事,惹出了许多麻烦,但那毕竟是陆家、是他的亲生儿子,曾经也很被夫人看重,陆言却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他不明不白地失踪不去管。
一旁何如薇脸上也显露出几分忧虑,她就算对这个孩子再失望,对他被困在危险的山上总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曾经,她以为真的遇到了能继承她天分,能在艺术道路上闯出一片天地的孩子,更曾将完不成的梦想寄托在他身上,但现在,何如薇这份心思已然消散了大半,至少,在看见他知错能改、走上正道前,她不会再抱有什么期待……
跟来的何兴辉并不关注这件事,凑到陆进边上冲老爷子满脸和气地笑道:“伯父,您好些年没回来了,侄儿也没机会请您出山,趁着这次,让侄儿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您怎么样?”
上次来不仅被狗追,还连陆进的面都没碰着,妻女最后也没能留下,何兴辉满心恼恨不甘,回去后一直计划着怎么能在陆老爷子面前表现表现,今天碰上罕见的紧急撤离,给他抓到了一个大好机会!
自从几年前双亲接连去世,何家就开始走下坡路,如今家族里有眼见、能抗事的一个没有,只剩下一群对家产如狼似虎的亲戚,试图从他手里抢走何家存留不多的家业,何兴辉举目四望,妹妹和陆家这门姻亲是他最大的希望。
陆家发展到如今,就算不说话很多人也得卖几分薄面,要是肯出手帮上一帮,何家翻身有望。
可陆家这条大船不好上,陆应深是个软硬不吃的小子,在他这个舅舅面前也是不咸不淡、装聋作哑,谱摆得比他爸还大。
相比较而言,手握资源却退隐山林的陆进是更好的目标,他自己不想闯了,跟儿子据说也不亲、面都不怎么见,正好方便将大把的资金和人脉向他这个姻侄倾斜……
何兴辉盘算着,脸上笑得更亲切几分。
跟搜救队聊完的陆言此时也走过来,听到何兴辉“越俎代庖”的话没直接呛,而是自顾自微笑道:“爸,您在老宅的房间早就整理了好了,听说您回来,您以前的战友、包括林老爷子都说许多年不见想跟您聚聚呢……”
何兴辉看过来,两人暗地里悄默声地争着锋。
陆言跟何兴辉不同,他对自己父亲并没有什么图谋,而是……很少人了解,他其实记事起就似乎和父亲关系不好,他几乎不记得父亲上一次对他语重心长讲话是什么时候。
年轻时的他不明白,只觉得要出人头地不辜负家族的栽培和父亲的器重,这样才能让父亲为他骄傲。
可事情并未如他所料出现转机,直到他与何如薇结婚那日,他才第一次看见父亲露出欣慰的神色,却紧跟着伴随陆应深降生,父亲又变得冷漠,并开始时常离家,最后宁愿四处游玩也不见他,即使提着礼物看望也会被无情赶出……
陆言不懂,他觉得父亲是很喜欢大孙子的,每每面对陆应深,笑得比他记忆里加起来都多。
他有时甚至感谢这个孩子,如果不是他,也许他和陆进连仅有的碰面都会变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