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口时是十分钟后,陆进的语气也因为彻头彻尾的无语而放缓:“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他还小,但你多大了,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能为自己负责,那他呢?
“他甚至还在不能喝酒,成绩要让大人签字,做错事要请家长的年纪……对,很可能请的就是你,你这个肩负教养责任的大哥。”
陆进苦口婆心:“但你这位大哥现在在做什么呢?为了自己的欲望,拉着年幼的弟弟一同沉沦,要让玉崽提前负担你这位兄长——强加给他的责任和风险。”
陆进这番话说完,一直沉默的陆应深倒是抬眼看了看他,嘴角好似闪过一瞬笑意。
但他的神情却越发冷静笃定:“我可能会和玉崽分开,但不会是你说的原因,自认他需要是自私,自认他不需要当然也是……我只因为玉崽的心情而改变。”
陆进望着他的眼睛,却发现陆应深早已思考得比他更多更远,让他都感到心惊和震动。
“如果玉崽不想要,我就退开,如果他需要时间,就给他时间,如果他选择我,我永远都会迎上去,我要努力被他心甘情愿地选择。”
陆进两手攥紧手杖,一口气堵住心口、堵住了鼻腔和喉咙,让他只能注视着眼前从小被他看着长大的孙子,说不了话。
“……你,早就计划好了?”
“计划不了,爷爷,”陆应深的眼睛像宁静幽深的水面,“我不知道玉崽会怎么想,但就算分开,也得等他明白这次分开的含意,得到他允许,我才会走。”
“……”到现在,陆进几乎已完全没了脾气,他缓缓吐出口气,沉思半晌,低下声音又问,“那如果,玉崽沉迷于这种感觉,迷恋你带给他的快乐……或者,把你当成了他戒不掉的安慰剂,你又怎么办?”
“爷爷,”始终沉着不为所动的陆应深,在今天第一次明显地勾了勾唇角,“你不要太小看玉崽了。”
*
从度假区回来,天气虽然更冷了,但一同旅了次游大家的心情还保持着愉快和激动,激动地上了几天课,才又被学业抽打得半死不活。
路回玉的情绪被感染得也明快了很多,脑子里很少再浮出那些沉重的,有的没的。
北高全体统一换了校服,冬季的校服是夹棉冲锋衣,配色从以往的蓝白变成了蓝黑,跟萧瑟冻人的天气牢牢呼应上了。
这天中午放学回家,路回玉忙东西搞得有点久,下午上课差点迟到,还好是体育,直接到操场就行。
热身过后队伍解散,陈弛招呼路回玉,两人爬楼梯到了校内唯一没被锁上的天台。
这栋楼不高,很破旧,基本算废弃了,通往的天台门有些腐朽,也没条件重新修一扇——结构承受不住,所以平时就都是掩着的。
可学生对学校的探索远远超过领导老师,这里很快就成了一处秘密聚居地。
陈弛跟路回玉两人上去时,已经有两三群人在了,围栏边贴着警示牌,不让靠,两人转一圈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坐到边沿,脚穿过栏杆耷拉着,身体向后撑着地面。
仰了会儿,路回玉无聊,干脆躺下,枕着手臂虚起眼望天,冬天的天空还是很亮,但浅蓝中透着点灰,像聚集着一层棉花,随时随地要有雪落下来。
回想了下,路回玉发现自己好像很久都没见过雪了。
上一次明明才十五岁,但却跟隔了几个世纪似的。
风带得发丝扫在眉间,路回玉感概地说:“要下雪了吧?”
旁边陈弛在吃什么,吸溜一声,见底了,吸得空气夹水,很响亮。
“没吧……”
北风萧萧,陈弛正说着,旁边不认识的人听见,扭过头来笑道:“同学不是本地人么?”
这人离路回玉更近,路回玉转眼瞥他,淡淡道:“怎么?”
那男生的笑容挺爽朗,他旁边的女学生听见对话也看过来:“本市从来还没刚进十二月就下雪呢,最早最早都得十二月下旬了……”
“哇塞,”男生转头夸张地惊叹,“榆莘你地理学得好好!”
叫榆莘的女生给了他肩膀一掌:“别犯神经,这不是常识吗?”
这俩学生看起来比他们还小,校服也是初中部的,两句话就吵起来了。
“……”路回玉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