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始讨论如何“管理”这份光,如何“纪念”它的创造者,却忘了这份光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为了让人们走路。
他的碑,不是石头,而是路。
他的名字,不该刻在碑上,而该印在每一个行路者的脚印里。
沉默,是这片土地上最响亮的回应。立碑之事,再无人提起。
当天晚上,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湿地上。
小满带着一群孩子,像一群夜色中的小精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湿地边缘。
他们的动作很轻,彼此间只用眼神和手势交流。
他们没有带来砖石水泥,也没有携带任何可以被称为“建材”的东西。
小满从背篓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几样东西。
一只磨破了底、曾无数次踩在光路上的旧跑鞋;一截粗糙的、曾用作光路标记的麻绳;一个属于某个建筑工人的、坑坑洼洼的旧水壶;那只属于陈阿婆的、缺了口的旧茶杯。
孩子们也有样学样。
他们从各自的口袋里掏出宝贝:一块从林逸残片出土处偷偷挖来的、带着银色菌丝的土块;一把他们平日里给墙语花浇水用的小水勺;几颗在光路上捡到的、被银丝包裹的奇特石子。
这些,是他们能找到的,与那份光和那个叫林逸的人,最有联系的东西。
他们没有设计图纸,也没有指挥。
只是凭着一种源于内心的默契,将这些旧物在湿地边缘,那株新生的墙语花周围,轻轻地摆放成一个不甚规整的圆圈。
像一个简陋而又神圣的“祭坛”。
每件物品都曾沐浴过光,每一次摆放,都像是在讲述一个关于行走的故事。
它们没有名字,没有碑文,只是静静地围拢着,守护着中央那片空地。
最后,小满将一株从墙语花母株上刚刚分离出的、带着鲜嫩蓓蕾的新苗,栽种在了圆圈的正中央。
她用那把小水勺,舀起湿地的水,轻轻浇灌下去。
水珠顺着叶片滑落,渗入泥土,几不可见的银色菌丝,仿佛被唤醒一般,微微一亮。
孩子们围着这个奇特的“祭坛”,学着大人的样子,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夜风格外温柔,吹动着芦苇,沙沙作响,像一首无字的歌。
做完这一切,他们悄悄地退入黑暗,不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那由旧物围成的圆圈,在朦胧的月色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原始的生命力。
它没有纪念碑的威严,却比任何石碑都更接近这片土地的脉搏。
它无声地诉说着,我们记得,用我们的方式。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一层薄雾如轻纱般笼罩了整片湿地。
远处的天际,已然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清晨的第一缕光,即将刺破这沉沉的夜幕。
万物仍在沉睡,唯有风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就在这时,一阵规律的、不紧不慢的“笃、笃”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宁静。
那声音,正踏着晨曦前的薄霜,朝着湿地的边缘,一步一步,坚定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