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的主人,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身笔挺的制服在昏暗中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他没有动手,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敌意,只是用一种近乎解剖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城市中那些凭空亮起、自行流淌的光丝。
林逸的心沉静如水。
在与井心意志融合的瞬间,他感受到的不是力量的暴涨,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延伸。
他的意识不再局限于这具躯体,而是化作了这座城市的脉搏,每一次心跳,都与万千记忆共振。
监管局的最高执行官,那个视他为心腹大患的男人,终于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混杂着惊骇与茫然的神情。
他所信奉的、赖以维持的铁腕秩序,在眼前这片温柔而坚定的光芒面前,显得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
最终,男人一言不发,深深地看了林逸一眼,那眼神复杂到难以言喻,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又像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未来。
他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在黑暗中,比来时更加沉默。
威胁解除了,但林逸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他身上。
他闭上眼,感受着城市的变化。
无需他再费心点燃光径,每当城中任何一个角落的静灯站里,有人对着灯芯倾诉一段记忆,城市深处的地脉便会随之轻颤。
紧接着,无数微弱的光丝从讲述者的脚下浮现,如蒲公英的种子般飘散,自动寻找着与这段记忆相关的地点,连成一条条浑然天成的路径。
他脚下,那枚曾承载着一切希望的麦芽花核,正悄无声息地沉入地底深处,与那些古老的墙语植物根系盘结交错,最终融为一体。
伊凡空灵而断续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喟叹:“……井……不再依靠……守望者了……它……它开始……自己呼吸……”
为了验证这个惊人的变化,林逸进行了一次大胆的测试。
他彻底切断了自己与井的连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离开了城市,远赴荒原。
整整三日,他如坐针毡。
三日后,他返回城市,第一件事便是调取光径的运行数据。
结果让他彻底怔住——在他离开的七十二小时里,遍布全城的光迹网络稳定如初,分毫不差。
唯一的异常,是每到子时,整个光网会出现一次极其短暂、几乎无法被仪器捕捉的波动,时长恰好是零点三秒。
林逸的指尖瞬间冰凉。
零点三秒,这个节奏他刻骨铭心。
那是当年母亲在墙壁上篆刻墙语时,每一次落刀与抬刀之间的停顿。
是她独特的、充满爱意的呼吸。
这微小的波动,是井在用母亲的方式,向他报平安。
更让他惊异的发现接踵而至。
他察觉到光径的亮度分布出现了诡异的变化:三十七处记录着城市光辉历史与惨烈牺牲的遗址,其上空的光径竟然在缓缓变暗。
相反,那些新兴的居民区、人声鼎沸的学校、清晨最热闹的菜市场,这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场所,光丝反而越来越粗,亮如白昼。
记忆正在转移?不,是记忆的源头正在改变!
他立刻调取了全城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