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条比对共鸣器的能量波动与成员的个人心理报告,一个惊人的规律浮出水面。
每当记录中出现某位成员真正放下心中执念的时刻——比如,一名成员在深夜烧毁了前女友的所有信件,另一名成员鼓起勇气拨通了十年未联系的父亲的电话,真诚道歉——其负责区域对应的共鸣器,便会监测到微量的、与“种液-01”同源的凝胶析出。
林逸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一个大胆的推论在他脑中成型:记忆体并非在单向地向城市倾泻垃圾,它在与现实世界进行着一场规模宏大的“情感交换”!
它吸收痛苦,而在接收到现实中人类的“释怀”信号后,它会回馈以这种名为“原谅”的物质。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他要变被动为主动。
“启动‘反向灌溉’计划。”林逸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将‘种液-01’以万分之一的比例进行稀释,接入城市绿化喷灌系统。记住,只能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进行,严格避开所有主干道和居民区,优先覆盖大型公园和绿地。”
第三夜,万籁俱寂。
稀释后的“种液”如无声的甘霖,悄然洒向城市的绿色心脏。
凌晨三点整,市植物园内,数千株不同品种的玫瑰,在深秋的寒夜里,违反所有生长规律,竟在同一时刻全然绽放。
花海如潮,香气浓烈得近乎悲怆。
接到报警的夜班园丁用手电筒一照,当场吓得魂飞魄散——每一片盛开的玫瑰花瓣上,都用一种比露珠更细腻的痕迹,浮现出一行行细小的字迹。
“对不起,我也害怕。”
“我不是故意的。”
“原谅我当年的胆怯。”
林逸以“特殊生态环境实验”的名义,第一时间接管了整个区域。
他蹲下身,轻轻触摸着一株玫瑰的根部,闭上了眼睛。
他的感知力顺着根系向下延伸,立刻触碰到了一张无形的网络——玫瑰的根系,已经与地下的记忆之网,发生了轻微的接驳。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调出喷灌系统的扩散路径图,发现“种液”的流动轨迹,竟如拥有自主意识般,完美地、精准地绕开了所有已知的政府监控节点和权力机构所在地。
仿佛那个庞大的记忆体,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它在自主规避着一切试图控制和利用它的“权力中心”。
就在这时,伊凡那源自地脉深处的低语,第一次在林逸的脑海中出现了拟人化的、挣扎般的停顿。
“……它……选……了……你……”
那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从万丈地壳下挤压而出。
“……不……用……话……的……那……种……”
林逸浑身一震,瞬间顿悟。
原来如此!
记忆体选择他,不是因为他有多强大,恰恰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拒绝为它代言,拒绝解读它的“神谕”,拒绝将它的存在赋予任何意义。
他只是一个沉默的管道,一个最安全的、不会扭曲其本意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