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这里收留的不是伤员,而是一群因各种原因不敢发声、不敢回家的人。
墙体的夹层里,藏着他们写下却永远无法寄出的信。
数百封信,数百个被战争压抑的灵魂。
拆迁队的负责人走了过来,不耐烦地催促:“林顾问,不能再拖了!万一塌了砸到人,谁负责?”
“我负责。”林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走出小屋,站在推土机前,宣布道:“立刻停止拆迁。从现在起,这里不再是危房,而是‘临界遗址’。”
“临界遗址?”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林逸的目光扫过那栋摇摇欲坠的建筑,“不修复,不拆除。只在外部搭建临时的支撑框架,维持它‘将碎未碎’的状态。”
说完,他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亲自从车上取下一盏老式防风油灯,挂在了那片最危险的屋檐之下。
他点燃灯芯,橘黄色的光晕在黄昏中摇曳,映照着斑驳的墙面。
“在它真正倒塌之前,”林逸看着那豆灯火,轻声说,“让它继续亮着。”
这个决定迅速在民众中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有人嘲讽这是毫无意义的煽情,是拿公共安全作秀。
面对排山倒海的质疑,林逸没有辩解一个字。
他只是发布了一条简单的公告:临界遗址于每晚七点到十点开放参观,但有一个条件——每位参观者,必须亲自背负一袋二十公斤的沙袋进入,并按照地上的标记,将沙袋放置在指定的承重模拟点。
这个奇怪的规定像一个过滤器,筛掉了所有看热闹的人。
来的,都是对这片土地怀有某种特殊情感的人。
第七天夜里,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来了。
他沉默地背着沙袋,走进屋内,小心翼翼地放下。
然后,他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一面墙前,跪倒在地,伸出布满皱纹的手,像抚摸爱人的脸庞一样,轻轻触摸着冰冷的墙体。
片刻后,他用指甲撬开一道裂缝,从墙体夹层中,抽出了一封薄薄的、早已泛黄的信。
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老人颤抖着展开信纸,用尽全身力气读出声来:“亲爱的,我没有死在战场上,但我不能回家了。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那张脆弱的信纸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他手中无火自燃。
一缕青烟升起,灰烬如黑色的蝴蝶,翩翩飞入屋檐下的灯焰之中,瞬间消散。
那一刻,伊凡深埋于地底的意识再次微颤,低语直接在林逸的脑海中响起:“第八十九节点……找到了它的支点,悬在了那根灯芯上。”
林逸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这座城市的人们,早已在废土上学会了如何面对已经破碎的事物,他们可以清理废墟,可以重建家园。
但他们内心最深的恐惧,是面对“正在破碎”的过程——那种眼睁睁看着珍视之物一点点走向毁灭,却无能为力的漫长折磨。
他的做法,就是让所有人直面这个过程。
第二天,林逸贴出了一张新的招募令,招募志愿者轮流守护这座危屋。
任务不是修缮,不是加固,而是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