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或不耐。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之前那个青年留下的、刻着字的空碗拿出来,仔细地擦拭干净,然后端正地摆在了责我台的中央。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离去。
第二个月初一,景象依旧。
责我台依旧空置。
林逸也依旧在日落时分,默默地将那个碗擦净,摆上台面。
他的坚持,像一种无声的对峙,让那些原本以为他在演戏的人,心里开始泛起嘀咕。
转折发生在第三个月的初一。
那天阴云密布,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寡妇,颤巍巍地走出了人群。
她叫阿莲,她的丈夫曾在一次搜集物资时被异化种围困,林逸当时出手相救,但她的丈夫最终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死。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阿莲一步一步,走上了那座被观望了两个多月的石台。
她站定,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台下的林逸,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迸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林逸!我恨你!”
这一声,仿佛撕裂了笼罩在营地上空的压抑。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手!为什么!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活下来!你明明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为什么不把他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你救了他,却又没能救活他,你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把它捏碎!你算什么英雄!你就是个刽子手!”
寡妇的哭骂语无伦次,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声泪俱下,将丈夫死后所有的痛苦、绝望和无助,尽数化作最恶毒的言语,倾泻在林逸身上。
整个营地鸦雀无声,只有她的哭嚎在回荡。
林逸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他没有辩解,没有反驳,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直到寡妇骂得声音嘶哑,哭得浑身脱力,瘫坐在石台上,只剩下低低的抽泣。
林逸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轻声问道:“如果能重来一次,你希望我怎么做?”
寡妇阿莲猛地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希望他怎么做?
她不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口,需要有人听她把这些话说完。
她呆呆地看着林逸,最终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在无人感知的精神层面,楚瑶的声音在林逸脑海中轻响:“警告。‘怨恨’类型的情绪能量正在发生转化……转化方向为‘未完成的告别’。”
阿莲被人扶下了台。她离开时,脚步似乎比来时要轻了一些。
而那个被打开的缺口,再也无法合上。
责我台,从此不再空置。
有人上台,痛斥他初来乍到时的冷漠无情。
有人上台,讽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沽名钓誉的表演。
更有人,只是借着这个由头,上台大骂自己失败的人生,咒骂这该死的末世,将对生活的所有怨气,都扣在了那个沉默聆听的男人头上。
林逸从不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