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过去一个多礼拜,他一直在田间地头奔走。
“来了,赶紧准备好喷雾器和水——准备好了是吧?一比二十的配比,直接给我按最高浓度配比稀释喷施!快!”钱进一边跳下车一边吩咐。
早已准备好的喷药队社员们立马上去七手八脚的卸货,然后上秤称重再兑水。
整个王守财大队最先行动起来。
微弱的月光下,几支虎头牌的手电筒被照亮了。
这手电的光芒昏黄不够用,钱进当即亮出一支锂电池强光手电。
角度调整到最大。
雪白的光芒照亮了大片土地,引得不少人倒吸凉气:
“这是手电筒?这比汽车的车灯还亮堂呀!”
社员们随口感叹一句,然后参与分药粉和药粉称重配药水的工作里。
光柱晃动,队伍去了麦田。
钱进站在地头上将灯光照向麦田,社员们背负着沉重的工农-16型手动喷雾器,在技术员急促的口令下,将新配制的氯菊酯药液喷洒向那些早已被蚜虫啃噬得发黑、卷曲的麦苗上。
时间在紧张的操作中一分一秒流逝。
起初十几分钟,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社员们的眼神从殷切期盼慢慢又开始黯淡下去。
但张卫民和李茂春等公社干部都是出身基层,他们很清楚农药杀虫的过程:
“别着急,都耐心点,这人吃了烂地瓜拉肚子还得半天时间呢,你们以为虫子碰上药当场就死?”
“对,这是农药,不是神药,都等一等。”
嘴里说着让社员们耐心的等一等,他们自己却再焦躁地踱步。
一个个眉头紧锁,表情凝重的如同铜浇铁铸一般。
钱进也屏住了呼吸,俯身紧盯着眼前的麦叶。
“咦?动了!不是,不动了,虫子、虫子好像不动了!”
不知是谁拿着手电筒仔细照着一片叶片,他突然激动地喊了起来。
这句话如同投进水面的石子,又有好几把手电光亮了起来,社员们和干部们纷纷钻到了地里。
果然!
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只见那些不久前还在贪婪吮吸汁液、四处爬行的黑绿色蚜虫,明显地活动减少了。
它们仿佛被施了迟缓咒语,动作变得极其滞涩、缓慢,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地停留在叶片上,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移动啃咬。
“老天爷!灵了!灵了!”社员们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许多人激动得眼眶发红,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大队长王守财队长一拍大腿:“快,继续喷,把剩下的田都喷完!”
“让后面的人继续兑药水,赶紧给我喷药水啊!”
整个麦田气氛陡然一变,重新充满了干劲,喷洒药剂的动作更加用力而充满期待。
钱进看到大家的兴奋却只能叹气。
他知道情况没有这么简单。
否则前世国家不至于还要花费巨额外汇采购高效氯氰菊酯。
所以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欣喜若狂,而是把自己的超级手提灯跟一个社员交换得到一支手电筒,蹲在一株喷洒过的麦苗旁仔仔细细地观察。
他拨开浓密的叶片,用树枝小心地拨弄其中几只看似“不动”的黑色蚜虫。
一碰之下,不出意外。
这些蚜虫,并非彻底死亡或僵硬,只是运动能力被严重抑制了。
它们不是一动不动,而是在微弱的抽搐,或者被触碰到后,极其缓慢地、挣扎着挪动它那细小的腿足,口器依旧紧贴着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