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真要分家大包干?”刘旺福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瞪着钱进,像第一次认识他。
“钱总队啊,这能行吗?上头能答应?这可是犯错误的事啊?”
王秀兰也忧心忡忡地开口:“钱总队,我绝对信服你,可政策——这是大事。”
“听说城里还在抓投机倒把呢,这包产到户,算不算资本主义尾巴?”
即使是王大栓、贰角这些激进派,此时心也提了起来。
所有眼睛都聚焦在钱进脸上,都带着疑虑和恐惧。
钱进迎着这些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反而露出一丝笃定的笑意。
他不再看看其他,而是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份折迭整齐的报纸。
《参考消息》。
钱进找到其中一版,指着一段被红铅笔划出的文字:
“看看去年国庆节刚发的社论,这里,白纸黑字写的是什么?”
他递给刘有余。
刘有余朗声读道:“人民公社社员的自留地、家庭副业和集市贸易是社会主义经济的必要补充部分,任何人不得乱加干涉……”
贰角听后眼睛瞪圆了,站起来激动的说:“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坐下!”刘旺财怒视他,“给你看有什么用?给你看你认字吗?”
贰角尴尬的笑了笑,老老实实坐下。
钱进等刘有余念完了报纸才说道:“你们要搞清楚国家让我们搞包干的目的。”
“不是为了摆脱什么懒汉也不是为了各人顾各人,而是为了激发社员个人积极性,是为了更好地发展集体渔业,让集体和社员都富起来!”
“所以这跟那‘尾巴’是两码事,只要把好收益分配关,确保集体提留,方向就没问题,即使出了问题,我钱进给你们顶着!”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那份盖着国徽印记的报纸,那被红笔圈住的铅字,在昏暗的冬日光芒下散发着某种令人安心的权威。
刘旺财凑近了,眯缝着眼,努力辨认着那些印刷字体。
而贰角等人则激烈鼓掌,看钱进的目光如通过看神。
钱进收起报纸,看着众人脸上冰霜渐融的神色,趁热打铁:“放心干,天塌不下来!”
“但是!记住了,大包干不是分家散伙,是把队里的渔船、近海的养殖区,包给愿意干、能干的家庭或者小组!”
“定好产量基数,超产归己,这叫‘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有人不甘心的问:“队里就那么几条船,要是都想承包呢?”
钱进说道:“很简单,竞标!”
“生产队把愿意承包渔船渔网的人叫到一起来投标竞争,谁出价高,到时候就把船和网承包给谁,这事全靠自愿。”
“但是,没有金刚钻最好别揽瓷器活,承包渔船跟承包地不一样,小心把命赔在海里头!”
刘有余点头,手中笔走龙蛇飞快的记录。
“光包下去还不够,”钱进继续勾勒蓝图,“单打独斗,小船小网,还是进不了深海,抢不过大鱼群,所以,第二条,成立捕捞合作社。”
“要把愿意联合的船户组织起来,集中力量办大事,用集体的积累,加上我这次带来的那台新发动机做底子,咱们再想办法凑钱,买几条大马力的机动渔船!”
“有了大船、好机器,咱们就能跑远海,打大鱼!产量、收入,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大铁船?”年轻的社员代表刘二柱激动得脸都红了,“那敢情好,咱也能去东海转转了!”
“对!但是光卖鲜鱼不行,咱们生产队后面还得搞加工增值!”钱进指着窗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