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贵也靠在冰冷的砖墙上,镜片后的老眼满是血丝,强撑着精神,却不再嘲讽钱烈。
主要是没力气了。
而且此时他也紧张。
钱烈几乎是长在了鸡舍里。
他每隔半小时就进去巡视一圈,手电筒光束小心翼翼地扫过每一只病鸡,手指隔着笼子铁丝试探着病鸡鸡冠的温度,然后扒开鸡眼皮查看眼膜状态,并一一登记在册。
后半夜,人熬不住还是鼾声四起。
小张蜷缩在角落冻得直打哆嗦,嘟囔着:“钱烈同志歇歇吧,这些鸡要死会蹬腿的,你不用去盯着看……”
钱烈充耳不闻,又一次钻进了恶臭的鸡舍。
时间流逝得无比缓慢,如同凝固的寒冰。
鸡舍里只剩下了病鸡偶尔发出的、衰弱的咕噜声和炉火哔剥燃烧的轻响。
午夜。
下半夜。
东方开始翻出鱼肚白。
钱烈一宿没睡,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魏得胜通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魏得胜也一宿没睡。
钱烈冲他点点头:“场长你去睡吧,没什么问题了。”
魏得胜熬了一宿,其实脑瓜子有点熬迷糊了。
他确实没睡,但那是压力太大睡不着,其实他现在精力已经比不上年轻当兵时候了,现在熬一宿只能强熬,熬的脑瓜子跟迟钝生锈的机器一样转不动。
所以他听了钱烈的话,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什么没问题?”
钱烈说道:“我一直在关注那些病鸡,昨天白天加上前半夜总共挑出来42只,其中死掉了15只,另外27只没事了。”
“然后根据我的统计,从十一点开始,就再也没有病鸡出现……”
魏得胜‘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盯着钱烈看,跟盯着个疯子一样。
如果这是事实,那你怎么还是这个冷淡表情?这不应该欢呼庆祝吗?
于是他抬脚踢了旁边的赵德贵等人:“起来,进去看看情况。”
小张搓着脸进去,很快他跌跌撞撞跑出来,满脸欣喜若狂:“谁给我一巴掌?”
魏得胜抬起了大巴掌。
小张看着自家场长那只掌心全是黄色厚茧子的大手吓一跳,赶紧大叫:“我清醒过来了,彻底清醒过来了。”
“场长,活了!全活了!”
“昨晚那些病鸡没死,有的会动了,有的——反正眼珠子都睁开了,有的爪子知道缩了,还有几只还站起来够水喝呢!”
“啥?!”赵德贵一个激灵从地上弹了起来,军大衣掉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小王更是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猛地窜进鸡舍。
魏得胜紧随其后。
只见鸡棚那昏暗的灯光下,一片死寂沉重的景象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而振奋的改变。
原本完全瘫在角落奄奄一息的几只病鸡,此刻居然勉强支撑起了身体。
多数病鸡那浑浊半闭的眼睛睁开了些许,灯光照耀下竟然有了光泽。
虽然它们脖子还软趴趴地耷拉着,但偶尔会发出一声微弱的“咯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