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是没察觉,还是……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在等我亲口告诉你。”
他说到这,声音轻得像风里碎了一片,“我怕你真的知道了,就不会再留在我身边。”
“我怕我开口,你就走了。”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胸膛微微起伏着:“所以我一直想,能不能把事情解决完,再告诉你。能不能……在不惊动你的前提下,把所有烂摊子都收拾干净。”
他终于抬头,眼圈发红,嗓音发哑,像是挤尽力气说出一句:“可我不是不信你,天星。”
“我是太把你放在心上,才不敢去赌你哪怕一次失望。”
“如果连你都没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剩下什么。”
许天星还是站在那里,眼神像罩了一层薄霜,表面平静,实则下层已经松动崩裂,像春末将融未融的冰面,只等最后一声轻响。
良久,他垂下眼帘,睫毛投出一道阴影:“你总想一个人扛……可你从来没想过,我不是需要你扛。”
灯光下,他的眼神终于有了微不可察的波动,像是烧过灰烬的雪,冷极之后,开始碎裂。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他轻声说,“别人怀疑我、设防我、不信我,都可以。”
“可你不行,你要是也那样看我……”他抿紧唇角,眼尾微微发红,“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拿什么去相信人。”
话落,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指尖像是不经意地碰到了顾云来的手背,顾云来立刻握住了那只手,紧紧地,像握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一瞬间,许天星没有抽走,空气沉静了一秒,像有什么极微小、极柔软的东西,在缓慢地松动。
然后,他终于低声开口,语调低缓,仿佛走过漫长风雪后的最后一击:“顾云来,我只是希望你信我。”
顾云来忽然低下头,把额头抵在许天星的肩膀上,像个被困在悬崖边缘的孩子,声音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卑微与脆弱:“我真怕你会走。怕你哪天……突然不要我了。”
“怕你从头到尾,都没真的爱过我。”
他的手指死死抓着许天星后背的衣料,像抓住最后一线求生的绳索,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灯光落在他凌乱的发顶和苍白的侧脸上,照出一种濒临溃败的狼狈,“你知道吗……”他声音低哑,像风中漏气的弦,“你不是第一次这样。”
“每一次都不说话。每一次都关机,消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哪,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你连一个背影都不肯留给我。”
他喉咙发紧,眼眶通红:“我以为我会习惯,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你走一次,我心里就塌一块。”
他说到后面,嗓音几乎失控,像被泣意撕碎的风:“我看见家里空着,你又不接电话,医院也找不到人,我就觉得……我又被你扔下了。”
“我怕你下次再不回来……就是真的不回来了。”
“我亲眼看着我爸、我姥爷、我妈一个个地离开我……我再有钱,也没法把他们救回来。”
“我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你从我的生命里一去不回。”
他说着说着,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像是被情绪掐住了喉咙,整个人贴在许天星肩上,发着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许天星闭了闭眼,肩膀轻轻颤了颤,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轻轻按住顾云来的后脑,像在安抚一只全身湿透、还在发抖的流浪猫。
指尖缓慢地滑进那片凌乱的黑发,动作极轻、极柔,却温柔得惊人,他一下一下地抚着,像在把顾云来从深渊边缘,一寸寸地拉回来。
过了很久,许天星才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散进夜色,却又字字清晰,像刀落在心尖:“……对不起,顾云来,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