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ydove不动声色地贴紧猫眼,看孟肴反覆确认一张纸条,敲了敲门,又敲了敲门,脸上的表情愈加焦虑不安。他的脸蛋通红,鼻头、下巴、眼角都泛着红,不停吸着鼻涕,像被寒风狠狠刮吹过,留下一片皲裂的热意。
“有人吗?”他敲了许久无人应答,只好低声喊起来,“斯茶,你在么?斯茶?我是孟肴——”深更半夜,他以为周围还住了人,声音始终抑压着。
greydove回身看了眼沙发上的晏斯茶,不敢在此久留,便推开了门,孟肴一见是他,立即掰住门窜进一个脑袋,“斯茶!斯茶呢?”
“诶诶诶——干嘛?”greydove被孟肴堵着,出不去,只好紧紧握住门把,不让孟肴进来,“你找谁?”
“我找斯茶,你让我进去,”孟肴伸进一只脚卡住门,上身也拼命往裏钻,“我要带他走,让我进去!”
“餵餵,冷静点,”greydove推了他几下,身子往前,挡住孟肴所有的视线,“他没在这儿。想什么呢?”他装模作样地翻了个白眼,轻蔑地笑,“我跟他多久没见了,他怎么会在我这儿?”
“我不信!”孟肴的表情凝重,“你今早才去过斯茶家裏。”
“那又如何?他现在确实不在这儿,”greydove表面镇定,实际心跳如鼓,“你喊了那么多声,他如果在裏面,早就出来了。”
“不管了,你先让我进去看看!”孟肴从酒吧一路辗转寻到此,早已精疲力尽,全靠一股执念撑着自己,他没有精力再同greydove磨嘴皮子,靠着一股蛮劲就想往裏硬挤,一边推greydove一边喊,“斯茶,斯茶——”
greydove见孟肴不好糊弄,心裏也急,忽地扣住孟肴的手腕,屈膝就往腹上狠撞,孟肴被震得身子一躬,greydove又一记勾拳打在他脸上,孟肴鼻子瞬间糊了血,趔趄两步,但手还紧紧攀住门边不放。
“你再跟我瞎呲嗷,”greydove提起他的脖领拽近,凶神恶煞地龇着牙,“信不信我把你绑了送警局去,告你非法闯入!”
孟肴半张脸全是血,目光却越加笃定明亮,“好!那我举报你吸毒!”
“。。。。。。你他妈瞎说什么,有证据吗?”greydove被戳到了痛处,心裏越发不安,扬掌又想攻击孟肴,谁知孟肴突然一弓腰,竟从greydove腋下穿了过去,径直想往屋裏跑。
greydove回身抓住他校服的后领,往后拉拽,孟肴急得眼红,哗啦把衣链拉了,金蝉脱壳。greydove只好一脚踹上他背后,孟肴疼得脚底一滑,咚一声巨响,面朝下倒在地上。他撑起手臂想爬起来,却摸到了一张皱巴巴的锡箔纸。
他捏住那张纸,顺着往前看,地面散落着废弃的烟盒、反光的锡箔纸、凹瘪的易拉罐和发黑的苹果核,再往上,一张玻璃茶几,桌上凌乱狼藉,揉作一团的毯子、铁盒、钱包、打火机。。。。。。
还有一根註射器。
孟肴愕然地微张嘴,像突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又恍恍惚惚地看向沙发——那裏一动不动躺着的,不就是晏斯茶吗?
“斯茶。。。。。。斯茶?”
他喊了两声,晏斯茶毫无动静。孟肴的血连着心,突然全凉透了。
他跌跌撞撞地扑上去,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晏斯茶比先前更瘦了,锁骨到肩头都清晰地凸展开,棱棱角角,冷肃嶙峋,没有一点人气。
“他怎么了,怎么成这样……”孟肴声音都在抖,“斯茶,斯茶……”
greydove见瞒不住了,只好实话实话,“先说清楚,跟我没关系啊,他自己把海洛因扎动脉裏了,”他走到孟肴身后,还想气焰嚣张地威胁,“你要是敢报警。。。。。。”
他话还没说完,孟肴突地从地上弹起来,一回身,竟握着一把砍骨刀。
“我杀了你!”
他眼圈猩红,脸上的泪和血混在一起,竟像得了失心疯。
greydove吓了一大跳,对着孟肴胸口一推,转头就往门外跑,孟肴晃了晃,紧追上去,整个人扑向greydove,重重撞上铁门,“我杀了你!!”
greydove只觉眼前银光一挥,“当”得一身巨响,砍刀就落在他耳侧,震得耳裏嗡嗡作响。greydove吓得腿一软,直接滑坐在地。
孟肴疯狂地大口喘气,握住刀的手筋骨暴突,不住发抖,像在竭力克制情绪。他的鼻子流血,嘴唇也干裂溢血,下半张脸染得通红,形如恶煞。
“。。。。。。我告诉你,”孟肴胸膛激烈起伏,“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他俯视greydove,举刀对准,手仍在打颤,“我说到做到,我不怕死也不怕坐牢!我就一条贱命,换你这畜生一条命,不亏。”
砍刀就在眼前,透着铁的寒气。greydove不敢出声更激怒孟肴,像个壁虎似得往身后贴,恨不得融进墻裏。
“滚!”孟肴又挥起了手中的刀,话裏带着血腥气,“马上滚!”
greydove如获大赦,扑爬滚打地向外跑,孟肴故意举刀追在身后,吓得他直接撑住栏桿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孟肴一直追到楼底,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裏,一下脱力般坐到地上。怒火激昂不过瞬息,他其实也很害怕,出了一身大汗,如同褪了一层皮。
地上积着干凈的白雪,孟肴捧起胡乱洗了把脸,在地上缓了好一阵,直到身体发凉,发软的腿上才找回一点劲,赶紧跌跌撞撞地向楼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