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他们还会有那么多个新年一起度过。
“叩叩叩——”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孟肴以为是春姨去而覆返。他走进院裏,雪已经停了,地上凝了一层滑滑的薄霜,他有些夜盲,走得很小心。
孟肴拉开门,却看见了晏斯茶。
他穿着一件帅气的黑色工装夹克,领口一直拉到顶,遮住了脖子,瘦削的脸像雪一样干凈。这是孟肴第一次看见他穿冬装的模样,记忆中,整个冬天他都待在屋子裏。
他好像很冷,手揣在兜裏,孟肴打开门的时候他正在小幅度跺脚,把墻边的雪踩得滋滋作响。抬头看见孟肴,便侧身在孟肴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吻很凉,他呼出的白气消散在寒潮的夜裏。
“你怎么来啦?”孟肴面上不显,心中很惊喜,晏斯茶今天状态不错,“不是回老家过年了吗?”晏家枝繁叶茂,团聚一定非常盛大,孟肴很难想象晏斯茶是怎么溜回来的。
晏斯茶没有回答孟肴,只牵起他的手走向门外。孟肴听见身后电视机裏传来新年倒计时,“十、九、八、七。。。。。。”
突然,一颗烟花绽放在天宇中。而后,火炮咻咻冲天而起,夜空盛放出漫天的烟花,照得整个世界晴如白昼。
在这无尽的喧嚣裏,晏斯茶低下头,轻声说:“生日快乐。”
孟肴楞住了。他没有想到晏斯茶会记得。他生在除夕夜,与岁同生,倒是别有意义。只是家裏人时常忘记给他过生日,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忘记了。
烟花在空中变幻着,组成了“11”,又组成了“happybirthday”,照亮地上耀如星河的雪。附近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走出门外观赏这场盛大的烟火。孟肴看见晏斯茶仰望着夜空低声喃喃,烟花砰砰绽放,听不清声音。
“斯茶!你说什么?”
孟肴大叫道。他握住晏斯茶的手臂,防寒服材质硬挺冰冷,他被冻得又松开手。
晏斯茶摇了摇头,示意孟肴摊开掌心。他把拳头放在上面,缓缓张开,一枚小小的钥匙落了出来,带着点余温。
钥匙有些眼熟,孟肴疑惑地望向晏斯茶。
“傻瓜,雾山那次结缘,你根本没有把钥匙扔远,”人群欢声不断,晏斯茶的笑容在绚丽的烟花下映照出耀眼的光彩,仿佛回到了从前,“第二天早晨,我发现它掉在了山崖边上。”
“我信不过那些山山水水,觉得只有放在自己身上最稳妥。我还以为,我可以藏一辈子。”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晏斯茶退后了一步,退到拥挤的人群裏,面上的笑容很宁静,“你自由了。孟肴,照顾好自己。”
最后一颗烟花在夜空裏沈寂下来,化成一点火星子,消陨在无边无尽的黑暗裏。
“新年快乐,再见。”
晏斯茶的脸也隐去了,挺拔的身姿淹没在人群裏,四周喧哗不断,可是眼前一片混沌的黑,像落幕后的电影院。孟肴疯狂地拨开人群,大声叫道:“斯茶?斯茶?”
可是不见了,他不见了。
他冲出人潮,往那条乡间小道上跑去,如果晏斯茶是坐车来的,他一定会在路口上车。可是孟肴穿着棉拖鞋,他在被人踩实的雪地上狂奔,很快打滑摔倒。雪浸进膝盖,冻得刺疼,他太心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又再次打滑,重重地坐进路缘的雪裏。
“斯茶,你等我!!斯茶,斯茶——”
无人回应,烟花过后的尘烟飘散在空气裏,孟肴吼得太用力,呛得剧烈发咳。他跌跌撞撞地追到路口,来往车辆的远光灯一晃而过,照亮满地萧索的鞭炮碎片,只剩碎片。
孟肴再也站不住了,他缓缓蹲下,在雪地裏蹲了半晌,突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他痛哭着,哭出这么多天来所有的委屈、失落、自责、压力、仿徨。
他终于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