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就是赛博朋克,通常建立于反乌托邦的背景。”
“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剧感。”孟肴盯着电影中的世界,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浸入了世界。庞大的金字塔式建筑,昏暗阴冷的街道,色泽诡谲的闪灯,人群拥堵的集市,整个电影始终浓罩在一层抑郁而绝望的雨雾中,连室内的人造太阳也是昏昏欲睡的混沌。
电影故事的情节并不覆杂,讲述了未来世纪仿生人拥有超常的智慧和力量,但只有4年的生命,并且遭受着最低等的待遇。为了能多活几年,几个仿生人冒险回到地球寻找制造者。而主角deckard则是派去追杀他们的银翼杀手,在追杀过程中他却爱上了仿生人rachel。
的确像晏斯茶说的那样,电影冗长而拖沓,缓慢滑动的镜头和沈闷冰冷的配乐都令人抓狂。
deckard在窗下强吻rachel,百叶窗裏透过阳光,光影形成了条条横纹,映在两人脸上。
在deckard的梦中,林间出现了一匹雪白的独角兽,一步一步奔跑而来,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美丽得涌动。
哥特式的古玩房间裏,deckard揭开了paris脸上罩着的惨白面纱。
浑黄的金字塔大楼中,造物主忧伤地对自己创造的孩子roy说:“我们已尽我们所能把你做好,但不能持久,两倍明亮的光芒,只能燃烧一半的寿命,而你燃烧得已经非常耀眼了。”
孟肴好像什么也没记住,脑子裏只有这一帧帧支离破碎的画面,在他心头勾出一种萦萦绕绕的深沈情感。他突然意识到,身体裏的烦躁不是来源于电影的冗长缓慢,而是那种无可奈何的悲哀,掺杂着冷寂,暴力,绝望,恐惧,却又带了一分美丽的浪漫,支撑着他看下去。
电影的最后,在洛杉矶潮湿寒冷的冬雨中,唯一存留的仿生人roy说出了一段漫长的独白。
“iveseenthingsyoupeoplewouldntbelieve。
我见过你们人类绝对无法置信的事物。
attackshipsonfireofftheshoulderoforion。
我目睹了战船在猎户星座的端沿起火燃烧,
ivewatchedc-beamsglitterinthedarknearthetannhausergate。
我看着c射线在唐怀瑟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
allthose。。。…momentswillbelostintime,liketears。。。…inrain。
所有这些时刻,终将随时间消逝,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
timetodie。
死亡的时刻到了。”
他在雨裏放飞手中的白鸽,仿佛灵魂挣出禁锢的躯体,飞向黑夜背后的自由。他灰白的眼眸在宛如中世纪回响的配乐中逐渐归于沈寂,只静静地註视着世界,像上帝的目光。
“我很喜欢这一段。”晏斯茶将头转向孟肴,突然楞住了,“肴肴?”
孟肴哭了。
不是汹涌澎湃地哭,只是一滴无法包住的泪水跌到脸颊上,缓缓地滑落进黑暗裏。那眼泪也像冰冷的,就像电影中的雨。他就像做了一场无望无际的梦,醒来满怀怅惘,全是对生命无常的哀逝。
他想晏斯茶怎么能承受得住看这部电影很多遍呢?多么孤独啊。
那天夜裏,孟肴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一个雨夜穿过冷寂的狭小街巷,在道路的尽头,他看见了一间玻璃房。
他推开了玻璃房,门上发出清晰的风铃脆响,雨声瞬间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黄金烛臺裏还燃着白色的蜡烛,桌上铺开了一本厚重的古老书籍,桌子周围摆着人头骨、捕梦网、猫头鹰雕像、水晶球和稀奇古怪的宝石。
他坐到桌前拿起了优美的羽毛笔,可是书上的文字仿佛远古的魔法咒语,他一个字也读不懂。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孟肴抬起头,看见门外走进一个罩在黑斗篷中的人。他的脸隐蔽在漆黑的帽檐下方,身材挺拔瘦削,声音低沈而渺远:
“你是谁?”
“我。。。。。。”孟肴站起身来,困惑地问自己,“我是谁?”
他走到了那人面前,轻轻地摘下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忧郁而浪漫的鸟嘴面具。孟肴取下了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透过厚重的镜片,他看见了无尽的宇宙中,一颗又一颗星球在黑暗裏无声而缓慢地爆炸,像一朵一朵绽放的烟花。
孟肴突然想起了。
他推开面具,半跪在地上,牵起眼前人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虔诚而温柔的吻。
“吾爱,我是来接你的人。从此你将免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