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若闹大,被京中御史言官知晓,一本奏折参他,他这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官位还要不要了?
一边是军师的狠辣提议,一边是滔天罪责的风险,于承泽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剧烈挣扎,一时难以决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军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以及一声凌厉的娇叱:“住手!全都给本王住手!”
混乱的人群和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了一下,下意识地停手望去。
只见一队精锐骑兵风驰电掣般而至,为首二人,正是新昌王沈嘉岁和她的丈夫武义将军燕回时!
沈嘉岁一身劲装,端坐马上,面容冷肃。燕回时则盔甲鲜明,目光如电,扫视着混乱的现场,眉头紧锁。
“是新昌王!是武义将军!”有百姓认出了他们,顿时如同见了救星,哭喊声更大,“王爷!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于承泽纵兵行凶,抢我们的粮,烧我们的田,还要打死我们啊!”
群情更加激奋,但却不再是冲向士兵,而是纷纷跪倒在沈嘉岁的马前,诉说着冤屈。
沈嘉岁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军营,受伤倒地的百姓,以及那些紧张握着兵器的士兵,脸色冰寒如霜。
她的目光猛地射向闻讯从帅帐中急匆匆赶出来的于承泽。
于承泽此刻已是头皮发麻,他万万没想到新昌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
他硬着头皮上前,勉强挤出笑容拱手:“末将参见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于承泽!”沈嘉岁根本不给他客套的机会,马鞭直指他的面门,厉声质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王的封地上,纵兵抢掠,焚烧民田,更驱使士卒殴打百姓!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究竟想干什么!”
于承泽被这劈头盖脸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慌忙辩解:“王爷明鉴!误会!这都是误会!末将只是奉命征集军粮,方式或许急切了些,绝无抢掠之意!至于烧田……那更是无稽之谈!是这些刁民……这些百姓误会了,冲击军营,末将只是不得已下令自卫……”
他的话苍白无力,在满地狼藉和百姓们的哭诉面前,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沈嘉岁冷哼一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误会?自卫?于将军,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吗?今日之事,你若不给本王,不给这上万百姓一个交代,本王定要上奏朝廷,参你一个纵兵殃民之罪!”
于承泽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脸色煞白如纸。
他被沈嘉岁厉声质问,又被燕回时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盯着,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几乎湿透了内衫。
单凭口舌今日绝难善了,眼看周围百姓怒目而视,新昌王夫妇又步步紧逼,他心一横,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绸布,高高举起!
“新昌王!武义将军!休得猖狂!太子殿下诏书在此!还不速速下跪接旨!”他扯着嗓子高喊,试图用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压住场面。
果然,一听到“太子诏书”四个字,喧闹的现场顿时为之一静。
百姓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士兵们也下意识地收敛了动作。
于承泽见状,心中稍定,急忙展开诏书,尖着嗓子大声宣读:“太子殿下谕令:查新昌王沈嘉岁,身为宗室,不思报效,反生异心,于封地内私蓄兵力,其心叵测!即日起,褫夺其王爵,降为‘新昌县主’,闭门思过!武义将军燕回时,纵妻妄为,失臣本分,着即革去一切军职,贬为庶人,兵权收回!钦此——!”
旨意念完,于承泽得意地看向沈嘉岁和燕回时,就等着他们面色惨白,跪地接旨。
有了这诏书,他今日所作所为便都有了依仗,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然而,沈嘉岁听完,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她端坐马上,纹丝不动,清亮的目光直视于承泽:“于将军,你这诏书,是太子所下?”
“自然是东宫旨意!”于承泽强自镇定。
“哦?”沈嘉岁眉梢一挑,声音陡然拔高,让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陛下如今仍在位,安坐龙庭!太子仅为储君,何时有了越过皇上,直接下旨废黜亲王罢免朝廷大将的权力?你这诏书,程序不合,来历不明!本王家乃陛下亲封,岂是一纸漏洞百出的太子诏书就能废黜的?!”
她字字铿锵,句句在理,直接点出了这诏书最致命的死穴——名不正言言不顺!
于承泽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瞬间涨红:“你、你强词夺理!太子殿下监国理政,自然有权……”
“有权?”沈嘉岁冷笑打断,“那便让他拿着这权,到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陛下用玺下明旨!而非让你拿着这不清不楚的东西,来本王的封地上作威作福!”
话音未落,她与燕回时交换了一个眼神。燕回时心领神会,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于承泽!
于承泽还沉浸在争辩中,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手中猛地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