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书房。
一只价值连城的青玉螭纹杯,被狠狠掼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啪嚓”一声脆响,碎玉飞溅,如同太子此刻崩裂的理智。
那八百里加急的捷报,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四万……破十五万?”太子脸色铁青,眼白处血丝密布,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困兽,在华丽的书案后烦躁地来回疾走,昂贵的蟒袍下摆被他踩得一片狼藉。
“废物!东陵十五万大军是纸糊的吗?于承泽他凭什么?燕回时,他哪来的通天的本事!”他猛地停下,一把抓起那份捷报,似乎想从中撕扯出隐藏的阴谋,“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定是谎报军情!定是!”
他精心布下的杀局,用两万残兵做诱饵,本意是让于承泽和于家彻底葬送在永州城下,连带剥掉三皇子一层夺嫡的皮,再顺势让燕回时丢城失地,永绝后患。
这本该是天衣无缝的毒计!
如今,竟被这不可思议的大捷砸得粉碎!完美的算计,成了天大的笑话!一
书房内死寂一片,侍立的内侍宫女个个面无人色,恨不得缩进墙壁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破碎的玉片在烛光下闪着幽幽冷光,映着太子那张因极度不甘而扭曲的脸。
“殿下,”一个心腹内侍硬着头皮,声音细若蚊呐,“宫门快落锁了。”
太子胸膛剧烈起伏,狠狠吸了几口粗气,才勉强压下喉头的腥甜,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滚!都给孤滚出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殿下,”门外传来守门太监小心翼翼的通禀,“曹梓岳曹大人,持东宫令牌,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曹梓岳?这个他早早埋下,原打算在燕回时失势后再启用的棋子?
太子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眯起,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宣!”太子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种沙哑和紧绷。
门开了。曹梓岳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着宫外夜晚的寒气,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嘴唇紧紧抿着,透着一股决绝。
他看也没看地上价值千金的碎玉,径直走到书案前,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
“臣曹梓岳,叩见太子殿下!”
“说!”太子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何事如此紧要?”
曹梓岳抬起头,眼神复杂,有恐惧,有挣扎,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狠戾。
他双手高高捧起一个卷得严严实实的卷轴:“臣有破敌制胜之手雷的详细制法,特来献与殿下!”他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太子耳边。
“手雷制法?”太子瞳孔猛地一缩,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那个扭转了永州战局的神秘武器!
“是!”曹梓岳语速加快,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急切,“此物绝非于承泽或燕回时之功!乃是臣之拙荆燕倾城,自其嫂新昌县主沈嘉岁处无意间窥得!此物威力惊天动地,实乃此战逆转乾坤之根本!”
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在地砖上,“殿下!此功若归于沈嘉岁与燕回时,他们必将声望滔天!燕回时手握强兵利器,沈嘉岁智计非凡,更有于家为援,三皇子如虎添翼!届时,必将成为殿下心腹大患啊!”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在太子最恐惧的命门上。
燕回时、沈嘉岁、于家、三皇子……这些名字组合在一起,足以让他夜不能寐!
他死死盯着曹梓岳高举的卷轴,眼中爆发出精光。
“呈上来!”
曹梓岳膝行上前,将卷轴恭敬地放在书案上。
太子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哗啦一下将卷轴抖开。
烛光下,清晰的图文跃然纸上:何种硝石、多少硫磺、木炭配比几何、如何分层压实、引线如何捻制……步骤详实,图画精准,连关键的火药颗粒大小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绝非臆造!
太子看得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曹梓岳点燃:“实物呢?可有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