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府内外,是地狱到天堂的极致反差。
永州前线。
弥漫的血腥气和硝烟尚未散尽。
战场就像被无数头巨兽撕扯蹂躏过,狼藉一片。
残破的旗帜倒在泥泞里,折断的兵刃,烧焦的草木,战马偶尔发出一声哀鸣。
到处都是东陵兵丢下的盔甲、遗弃的器械,以及来不及拖走的尸体。
空气中焦糊味混着浓重的血腥。
一场辉煌的胜利。可战场上的惨烈景象,无声诉说着代价。
一座用土石和木料仓促垒砌的营寨已初具规模,充当临时指挥所。
帅帐内,气氛却远不如外面打扫战场那样热火朝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浓重的焦火味。
居中主位上坐着的,是此战名义上的统帅——于家的嫡出二少爷于承泽。
他身上的明光铠溅满了泥点血污,头盔被随意放在一旁,发髻有些散乱,脸上残留着过度厮杀后的青白,嘴唇干裂。
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大难不死的后怕,捡回一条命的庆幸,还有一份从天而降的军功!
他手边的桌案上,放着一卷刚刚写好的加急捷报。另一侧,是几张卷了边的纸张,上面画着简陋的图形,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计算。
那图形,赫然是投石机改良底座和某种引信装置的草图!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右手边不远处那个沉默擦拭佩刀的身影上。
燕回时。
玄色轻甲破损了好几处,脸上还带着激战留下的烟熏痕迹和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块沉默的墨玉石碑。
手中的白布巾缓慢而有力地擦拭着雪亮的刀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灯光偶尔掠过刀面,映出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半分打了胜仗的喜悦,只有一片沉寂和疲惫。
“燕将军!”于承泽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点沙哑的变调,“今日大捷,全赖将军神威。十五万东陵精锐,竟被我们不足四万之众打得抱头鼠窜,旷古奇功!”
他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桌上那几张纸:“有此神物在手,燕将军,这天下何处不可去得?我等奏报朝廷……”
“永州之危暂解,”燕回时打断了他,擦拭刀刃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然贼心不死,必卷土重来。此地守备,还需重新整饬。”
他没有提奏报朝廷的事。
于承泽被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凑近了些,带着几分急切和讨好:“将军说的是!守备大事,一切听凭将军调度!只是将军您看,这捷报已经写好……”
话还没说完,却见燕回时突然站起了身。
动作幅度不大,但那股骤然凝聚的气势让于承泽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燕回时将擦亮的佩刀“锵”一声归入鞘中,目光平静地看向于承泽,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看进人心底深处:“于帅若觉此处安妥,末将这便先归新昌。战事紧急,家中小女……”
他顿了一下,那毫无波澜的声音里,终于泄漏出一丝沙哑和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末将,思之若狂。”
于承泽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