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笨拙却无比专注,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珍视。
拉过一旁轻软的锦被,细致地给她盖好,掖紧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坐回床边的脚踏上,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床上安睡的母女——大的已沉入梦乡,小的在屏风后由奶娘喂着,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窗外,夜色依旧浓稠。
但产房内,烛火温暖,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一种安宁的气息。
燕回时握着沈嘉岁露在被子外的手,看着妻子熟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仿佛在梦中还在经历着方才的痛楚。
屏风后,奶娘低柔的哼唱声若有似无地飘过来,像一首安眠的夜曲。
小长乐吃饱了,被奶娘轻轻拍着背,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奶嗝,便不再发出声响,似乎也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这一夜的惊心动魄,终于在这一刻沉淀下来,化作了满室的温馨。
燕回时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也随着妻女平稳的呼吸声,一点点松弛下来。
他保持着握着她手的姿势,背靠着床柱,微微合上了眼。
妻子平安,女儿降生,她叫沈长乐,是他们共同血脉的延续,也是他们新生活的锚点。
窗外的天边,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极淡的灰白。
长夜将尽,而属于“沈长乐”的人生,才刚刚迎来第一个黎明。
……
翌日。
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炭盆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沈嘉岁靠坐在柔软的大引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比昨日生产时好了许多,红润了些,但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倦意。
她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小小襁褓,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
燕回时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正提笔写着信。
他写得专注,偶尔停顿思索片刻,笔尖在信笺上游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岳父大人钧鉴……”他低声默念着落笔的字句。
写给远在西北苑马寺当差的岳父永定侯沈文渊,还有在宣州广德县做县令的大舅哥沈钧钰。
报喜,家里添了千金,母女平安。
字里行间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和谦恭。最后一行,郑重地邀请岳父和大舅哥,若公务得暇,务必拨冗回京,参加小长乐满月之喜。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轻轻吹干墨迹,小心地折好信笺,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目光越过摇篮,落在妻子身上。
沈嘉岁正眼巴巴地望着女儿,那渴望亲近却又不敢打扰的模样,让他心头一软,又有些好笑。
“看什么呢?”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沈嘉岁叹了口气,带着点委屈:“看她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醒着的时候少得可怜,想多抱抱、逗逗都难。”
她生产时耗尽了力气,但底子好,恢复得也快,昨天还虚弱得动不了,今天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几步了。
可这刚挪到摇篮边,就被紫莺像看犯人似的拦住了。
“县主!郡马爷说了,您这才第二天,万万不能久站,更不能吹风!”
紫莺端着熬好的滋补汤药进来,正好看见沈嘉岁蠢蠢欲动想下床,立刻板着小脸,像个严厉的小管家婆,“您快躺好!药趁热喝了。”
沈嘉岁无奈地瞪了燕回时一眼:“都是你吩咐的!我又不是纸糊的。”话虽这么说,还是乖乖接过了药碗。
燕回时只是笑笑,接过她喝完的空碗递给紫莺,又仔细帮她掖了掖被角。
“月子马虎不得。听话,养好了身子,以后抱长乐的日子长着呢。”他温声哄着。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燕倾城清脆带笑的声音:“嫂嫂!我来看我的小侄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