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调边军,越境出击,铁证如山,按律当斩!
这是悬在他心头的铁律。
可是……五千南唐精兵潜入腹地,城防空虚,危在旦夕,请示无门。
袁知府悲愤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嗡嗡作响。
他搭在官袍膝盖上的手,蜷缩了一下,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燕回时匆匆赶来。
“郝大人,永州陷落已近三月。
这百万流民,如同溃堤的洪水,冲击周边数十城!
饿殍遍野,盗匪四起,地方官府疲于奔命,几近瘫痪!
这已不是一州一府的灾祸,这是动摇国本的倾覆之危!”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直视着郝青麟,“若颍州再失!
郝大人,您告诉我,这西晋北境,还有何处可守?这江山社稷,又该托付于谁?届时,东陵铁蹄
长驱直入,流民裹挟着绝望的怒火席卷腹地,秩序将荡然无存!”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郝青麟的心上。
百万流民,秩序崩溃……这些字眼背后是何等惨烈的景象,他身为巡抚,岂能不知?燕回时所言,绝非危言耸听。
“所以,”
燕回时深吸一口气,“下官乃是迫不得已!
永州之失在前,流民之祸在后,颍州危在旦夕。
朝廷援兵迟迟不至,下官若再墨守成规,坐以待毙,如何对得起身后这百万颍州百姓?如何对得起圣上托付之责?”
他上前一步,动作异常缓慢,却又无比沉重。
从怀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玄铁腰牌,双手托举,递到郝青麟面前。
“下官深知,擅自用兵,扩编军伍,已是犯了大忌。
今日,愿将此牌交还大人!”
“颍州指挥使一职,连同下官项上人头,一并任郝大人发落!
只求大人,看在颍州万千生灵的份上,暂熄雷霆之怒,容下官为这颍州,谋一线生机!”
郝青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递上腰牌时的坦然与沉重,胸中那股滔天怒火,竟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压下。
沉默着,良久,才缓缓开口:“发落?哼,本抚现在砍了你,颍州就能太平?流民就能退去?东陵人就能止步?”
他重重地将腰牌按在桌上,“燕回时,本抚问你,你拿下南唐五城,接下来意欲何为?难道真要挥师南下,灭了他南唐不成?”
燕回时见郝青麟态度松动,心中稍定,立刻沉声回答:“回大人,南唐乃是弹丸之地,物产有限,民风亦非悍勇。
占领它,耗费钱粮无数,治理更是难上加难,对我西晋而言,实乃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亦无大害。
弊远大于利!
下官此次出兵,只为打疼它!
让它知道,敢趁火打劫,觊觎我西晋疆土,就要付出惨痛代价!
拿下五城,便是悬在它头顶的利剑,是警告,是威慑,让它从此安分守己,不敢再生妄念!
此战之后,南唐必成惊弓之鸟,短期内绝无胆量再犯我边境。
如此,颍州南方暂安,下官才能全力应对真正的大敌——永州的东陵铁骑!”
郝青麟紧绷的脸色又缓和了一丝。
他盯着燕回时,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胆大包天的县马。
半晌,他挥了挥手:“先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