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被太子钦点的颍州巡抚,看着突然深夜造访的老侯爷,脸上没什么意外。
“老侯爷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前来,可是为了颍州那位?”郝青麟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老侯爷也不绕弯子,直接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郝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老夫那不成器的孙女婿燕回时,行事确实鲁莽了些,但拳拳报国之心,天地可鉴。颍州那地方,军情瞬息万变,等朝廷的令箭?黄花菜都凉三回了!他杀魏王,夺五城,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功过是非,还望郝大人此行,能体察实情,酌情考量。”
话说到最后,带着一丝恳切。
郝青麟端起手边的热茶,慢慢呷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后的眼神。
他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老侯爷爱孙心切,下官理解。只是……”
顿了顿,抬眼直视老侯爷,目光坦荡得让老侯爷心下一沉,“今日午后,三皇子殿下也来过。”
老侯爷瞳孔猛地一缩。
“三殿下也是为燕县马说情。言语之间,颇有回护之意,甚至,许诺了前程。”
书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老侯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外面的风雪还冷。
凌骁果然出手了!而且出手如此之快!
他这是铁了心要把回时绑上他的战车,推出去跟太子打擂台!
郝青麟看着老侯爷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轻轻摇了摇头:“老侯爷,三殿下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但下官此行,奉的是太子殿下钧旨,查的是国法军规。功是功,过是过,自有朝廷法度公断。下官心中只有秉公二字,不敢徇私,亦不敢受任何人之托!”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毫无转圜余地。
既拒绝了太子的潜在对头三皇子,也明确回绝了他的游说。
郝青麟摆明了态度,他只听太子的,只认规矩!
燕回时,凶多吉少!
老侯爷只觉得一颗心,彻底沉入了深渊。
完了!回时这小子,被三皇子当成了搅局的棋子,而太子那边,更是磨刀霍霍!
郝青麟这把太子握在手里的刀,刀锋已然对准了颍州。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干涩地说了句:“郝大人忠直可嘉。”声音沙哑得厉害。
然后,几乎是有些踉跄地站起身,连告辞的客套话都忘了说,裹紧大氅,脚步虚浮地离开了郝府。
风雪更大了。
老侯爷坐在冰冷的马车里,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三皇子要利用回时对抗太子,太子则要借机除掉或彻底掌控回时。
无论哪边赢了,他沈家,他那个宝贝孙女沈嘉岁,还有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都将万劫不复!
不行!绝对不行!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撕裂了老侯爷心中的黑暗。
“去怡红院!”老侯爷对着车夫嘶哑地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