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江淮总督震怒之下,自己官帽落地,甚至人头不保的凄惨下场。
燕回时侧过头,目光落在袁知府那张吓得惨白的脸上。
“交代?夏嘉丰临阵脱逃,坐视颍州被围,百万军民浴血死战而见死不救,此乃死罪一!战事方歇,姗姗来迟,不思己过,反欲贪功冒领,欺君罔上,此乃死罪二!两罪并罚,按我西晋军律,斩立决!”
他抬脚踢了踢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又指向身后开始重新列队的夏嘉丰旧部,“上千双眼睛看着,上千张嘴巴可以作证!铁证如山,何须交代?”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钉住袁知府:“袁大人只需做一件事:将今日颍州被围始末,夏嘉丰如何避战不前、延误军机,其罪状如何确凿,本官如何临危受命,又如何按律处置此人,所有经过,事无巨细,如实写明,立刻呈报总督衙门!明白了吗?”
“明白!下官明白!”袁知府被燕回时身上那股威势彻底压服,哪里还敢有半分异议,只剩下连连点头应承的份。
“下官这就去写!这就去写!”他一边说着,一边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踉跄着就想转身离开。
……
同一天,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新昌县县主府的庭院里,给精致的亭台楼阁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战火的硝烟和血腥,似乎被隔绝在千里之外。
后宅暖阁内,沈嘉岁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
她小腹隆起,已有近六个月的身孕,胎动比前些日子更为频繁有力。
此刻,她刚刚接过侍女递来的温热的养胎参汤,悬了整整一日的心,终于在听到颍州无恙的捷报后,缓缓落回实处。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小口啜饮着参汤,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活跃。
“嫂嫂!他又动了!踢得好有力气!”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
燕倾城跪坐在榻边的绒毯上,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温热的手掌贴在沈嘉岁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一下下有力的胎动,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等他出来,我可是当姑姑了!”
沈嘉岁看着小姑子天真烂漫的笑脸,心头的阴霾也被驱散不少,唇边漾开笑意:“是啊,你是他嫡亲的姑姑。”
看着燕倾城充满期待的模样,沈嘉岁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汤碗,温声道:“倾城,你的婚期也快近了。趁着今日高兴,嫂嫂给你看看,为你备下的嫁妆可好?”
“嫁……嫁妆?”燕倾城的脸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害羞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嫂嫂……不急的,还早呢……”
“早什么早?”沈嘉岁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兄长不在,我这个做嫂嫂的,自然要替他,也替长辈,为你打点周全。这是规矩,也是心意。”
沈嘉岁示意贴身侍女。
很快,两个大小不一的紫檀木匣子被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沈嘉岁先打开其中一个略小的匣子,里面是一叠厚厚的契纸。
“这些,”她指着契纸,“是回时和我,为你准备的田产地契。分布在西晋国几处相对安稳的州府。无论将来世道如何,战火是否蔓延,这些田产,总能保你和梓岳衣食无忧,有个安身立命的根基。”
燕倾城看着那些契纸,眼中满是感动:“嫂嫂和兄长费心了……”
沈嘉岁含笑点点头,手指移向那个更大的紫檀木匣。
她轻轻打开匣盖。
里面没有珠光宝气,只有厚厚一叠,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
每一张的面额都大得惊人,最上面一张清晰地印着“壹万两”的字样!
粗略看去,这一叠银票,总价值至少超过了十几万两白银!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燕倾城脸上的感动瞬间凝固,被巨大的惊愕取代。
她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匣子里那厚厚一叠巨额银票,声音都变了调:“这么多?!嫂嫂,这太贵重了!兄长他……”
“这不是回时准备的。”沈嘉岁打断她,声音平静,“这是你的父亲,为你备下的嫁妆。”
“父亲?!”燕倾城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从绒毯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