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下颍州,抢不到粮食,他那几万张嘴拿什么填?他的军队,根本撑不了几天!自己就会溃散!所以,他一定会回来!会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回来!直到打下颍州,或者彻底崩溃!”
他死死盯着燕回时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燕县尉,你坚持此刻离开,必有你的缘由。但本府敢断言,绝非仅仅为了新昌!无论你有何打算,颍州,此刻真的离不开你!离了你,这城,守不住三天!”
燕回时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他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袁知府不再给他思考的机会,猛地挺直了腰背,仿佛要将最后一丝力气也压榨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战场上炸开:
“颍州军民听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今,魏逆猖獗,兵临城下!原颍州卫指挥使周将军,已壮烈殉国,朝廷新任指挥使尚未抵任!省城滇南府援兵断绝,坐视我颍州孤悬危境,值此生死存亡之秋,强寇环伺之际,为保颍州一城生灵,为全守土护民之责!”
袁知府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本府以颍州知府之权柄,行战时决断之非常法!破格擢升新昌县尉燕回时,暂代颍州指挥使一职!总揽全州军务,统辖所有兵马,抵御魏逆!凡颍州境内,无论官、兵、民、壮,悉听燕指挥使号令!违令者,以军法论处!”
这道命令如同晴天霹雳。
“大人!万万不可啊!”一直侍立在旁的州判,惊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着扑上前,“知府大人!此乃僭越!僭越大罪啊!指挥使乃朝廷正五品武职,需由兵部奏请,陛下御笔钦点!您无权任命,此例一开,后患无穷!朝廷必定震怒,降下雷霆之怒!大人三思!三思啊!”
燕回时的眉头也紧紧锁起,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袁大人!此议过于草率,永州战事不日将毕,朝廷必有明断,新任指挥使指日可待!燕某一介县尉,岂敢越俎代庖,担此重任?此非名正言顺,恐贻人口实,反误大事!请大人收回成命!”
“名正言顺?贻人口实?”袁知府猛地一挥袍袖,指向南方滇省的方向,脸上再无半分儒雅,声音带着嘲讽,“朝廷?朝廷在哪里?滇省府台大人在哪里?他们的援兵又在哪里?他们早已将我颍州视作弃子!在这孤城绝地,强敌环伺,数万生民命悬一线之时!”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炬,逼视着燕回时,也扫过州判和所有在场的军民:“本府便是此地的朝廷!本府有权,为这满城生灵,行此权宜之计!本府有权,为这一线生机,担此僭越之罪!天塌下来,自有本府顶着!纵使将来千刀万剐,本府认了!”
他的目光最后死死钉在燕回时脸上,“燕回时!本府现在只问你一句话,这颍州城的安危,这满城数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这护境安民的重担,你——接,还是不接?”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燕回时身上。
州判还想再劝,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燕回时沉默着。
他没有立刻看袁知府,而是缓缓转头,目光扫过旁边州判,最后,落向了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颍州新兵脸上。
那些新兵,有的还带着伤,有的脸上血污未干,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在听到袁知府那番掷地有声的宣言后,某种东西在他们眼中重新点燃了。
他们亲眼目睹了燕回时如何带着三百人死战不退,如何用计吓退数倍于己的强敌,在他们心中,此刻的燕回时,就是能带给他们活下去希望的唯一支柱!
“燕大人!留下吧!”
“我们听您的!求您带我们守住颍州!”
“燕大人!您不能走啊!”
“留下!留下!留下!”
先是零星的带着哭腔的呼喊,从新兵人群中响起。
紧接着,如同星火燎原,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那些声音起初还带着胆怯,很快便汇聚成一片声浪。
“留下!燕大人留下!”
“守城!我们跟着燕大人守城!”
“求燕大人救救颍州!”
这发自内心的拥戴和恳求,瞬间压过了州判的劝阻,如同汹涌的潮水,回荡在战场上。